第3章(1 / 2)

我的婚姻是用这种方式结束:医护人员和乳酪蛋糕。

婚姻会破裂每个人自有一套理由,但没有人真的知道为什么。我们很年轻的时候就结婚了,或许就是错在这里。在纽约州,可以结婚的法定年龄比喝龙舌兰酒还早。我们对维持婚姻幸福困难度的了解,大概和非洲有儿童在挨饿差不多──那些都是悲惨的事实,但离我们太遥远。我们相信自己会与众不同,会让爱火不断熊熊燃烧,永远是最好的朋友,每晚昏天暗地做爱;我们会避免陷入自满的陷阱,身心永远保持年轻,每个吻都是又长又深,小腹也要维持平坦;我们走路时一定要手牵手,夜深人静时总有说不完的枕边细语,在电影院里嘿咻,用看得到的热情帮彼此口交,一直到年纪大了、关节受不了了才停止。

「等我老了,你还会爱我吗?」珍以前总会这么问,通常这时我们已经在她宿舍房间的床上经历一番激战,正懒洋洋地躺在凹陷的床垫上。她会趴在床上,我则是侧躺,手指沿着她脊椎两旁浅浅的峡谷,一路滑上她曲线完美的臀部。我们约会时,我傻傻地以她的翘臀为荣,我会为了她让门开着,只为了看她比例完美地包裹在牛仔裤里的臀部在我面前款摆,我会这么想:这是个值得相守到老的臀部。我把珍的臀部视为个人的成就,希望带着她的臀部回家见父母。

「当我的胸部下垂、牙齿掉光,整个人像梅干一样又瘪又皱的时候呢?」珍会这么问。

「当然会啊。」

「你不会拿我去换个年轻美眉吧?」

「当然会啊,但是我会觉得心情很糟。」

然后我们会为这些不可能的事哈哈大笑。

爱让我们变成在自我陶醉里沉溺的伙伴,不停地说着我们有多接近、我们的结合有多完美,彷佛我们是史上第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我们有一阵子确实是那样,当别人努力让日子过得开心时,我们眼中只有彼此,完全不受外界影响的恶心肉麻。现在我回想起过去那些愚蠢的行径,对等在前方的现实是如何愚蠢地一无所知,我只想回去找那个骨瘦如柴、因一颗膨胀的心和长期勃起的能力而自以为是的男孩,好好给他一拳。

我想告诉他,他和妻子的爱是如何慢慢变成例行公事,床笫之事虽然还是很圆满,却变得稀松平常,可以为了一个电视节目或宵夜延后;他们不会再千方百计忍着屁不放,上小号也不关门了;在她面前讲笑话给朋友听会愈来愈觉得不自在,因为这些故事她老早就听过,而且她不再像别人一样听到这些笑话会开怀大笑,然后,她深夜打电话给姊妹淘聊天的时间愈来愈长。还有林林总总诸如:没有拿新的卷筒卫生纸或换掉坏的灯泡,碗里还有吃剩的麦片却直接放进水槽里、到麦片干掉硬掉都没洗,或是帐没管好这类无聊的琐事,都可以让两人大吵一架。如果双方都照自己那套复杂的规则计分,靠默契的计分系统如何运作?我想仿照英国文豪狄更斯小说中的「圣诞过去幽灵」【注】,突然出现在那个沾沾自喜的小毛头前,把他的结婚冲动全吓光。忘了婚姻吧。我会这样怒斥他。去喝龙舌兰就好了。而后我会带他到未来,让他看看自己脸上的表情……

【译注】圣诞过去幽灵出自狄更斯的《圣诞歌声》,写的是守财奴史顾己在圣诞节前夕,与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幽灵相遇,终於明白自己过去的错误、现在的处境和未来的下场,於是痛下决心,重新做人。

※※※

……我走进房间时,看到珍和另一个男人在床上。

在那之前,我或许早就该起疑心。通奸跟其他罪行一样,都会产生「证据」这种难以避免的副产品,就像植物需要氧气,或只要是人就会……拉屎,所以,毫无疑问,我应该已用许多方式推算出这档事,让我不需直接目击这件事,保护眼睛免受创伤。种种蛛丝马迹想必已累积一阵子,就像未读取的电子邮件,只要用滑鼠按一下就能看见,那或许是她手机帐单上一个奇怪的号码、我一进房就匆匆挂掉的电话、一张没有解释清楚的怪收据,她颈间一个轻轻、但我不记得是我留的吻痕,还有她明显降低的性慾。在之后的日子里,我会像家中遭窃后反覆播放监视录影带一样,细细回顾我们这一年来的婚姻生活,想知道我神经怎么会大条成这样,为何要等到我冷不防进屋撞见才知道真相。就算是我看着他们在我的床上交缠呻吟的那个时候,我还花了一点时间才拼凑出所有真相。

做爱这档事,不管你有多爱它,直接目击别人做还是让人局促不安。自然界费了很大功夫设计性交这件事的基本原则,所以你不可能好好欣赏你自己的性交过程,而当你真正投入时,那看起来是混乱、活生生、通常也是奇怪丑陋的事情:毛发,磨损、凹陷的肉体,大大张开的孔穴,暴露、闪闪发亮的器官,还有性交本身的力量是这么原始猛烈,在在提醒我们原来只是愚蠢的动物,在更巨大的东西吞噬我们之前都离不开食物链,只是尽可能地吃饭、睡觉、交配。

所以当我在珍三十三岁生日那天提早回家时,处理以下这个过程还花了我一点时间:我发现她以老鹰展翅的姿势躺在床上,上面压着另一个男人面团似的大屁股,以全宇宙交配时通用的节奏抽送着。他的手挤到她臀部的下方,他推进时就抬高她的屁股,她的手指抓过他的背,留下白色的抓痕。

我还没意识到在床上的是珍,我只知道那是我的床,唯一一个在上面办过事的男人是我。有一小段时间我考虑过我走错房子的可能性,但机率又极低。我很快瞄一眼床头柜上珍的照片,披着婚纱的她依然年轻貌美,我确定没走错地方,这让我稍微松了口气,因为如果真的误闯邻居家,还浑然不觉地走到他们楼上的房间,那我去做脑部断层扫描的时候,有理由预期会出现最糟的结果。如果我在正午时间像只发情的狗走进邻居家里,那我看连最由衷的道歉都无法被接受,也不敢再和他们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更别提请人家在我们出门度假时帮忙收信。更何况,我们的邻居鲍温夫妇都是快七十岁的老人家,鲍温先生如果心脏病再发作就是第三次了,就算他还是一尾活龙!虽然从他肠子沾黏的长度来看我相当怀疑,但在不对的时间闯入他们家,恐怕会直接让他心跳停止。所以综合以上研判,我在自己家里或许是件好事。

话虽如此,接下来却代表有很多麻烦的场景要登场,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在床上汗水淋滴地搏斗、把她法式彩绘的食指像飞镖一样插入她爱人肛门的那个女人,就是我太太,珍。

这件事当然在我一踏进房门就知道了,但我的脑袋不让我了解,不给我太多随机记忆体去处理这件事,反而让我抽离那个场景,但我的潜意识试图拼凑出事实,同时准备好一套伤害控制的策略。所以我不是马上想到珍和别人上床、我的婚姻完蛋之类的,我想到的其实是:珍和我办事的时候,从来不把指头插进我的屁眼──倒也不是我希望她这么做,尤其是现在我直接见识到情况应该是怎样之后。过去我们也不时利用体位、道具、奶油点心等做一些好笑低级的事,但我是那种不想让屁股也插一脚的男人──我这并不是在批评会做这种事的男人。

那家伙的屁股现在已插进我老婆的食指两个指节深,距离她上周对在高承载车道上超我们车的人所比出的指头,只剩一指的距离,距离我买给她的结婚五周年纪念钻戒差两个指头。其实我非常严格地在对他品头论足,严格到我多花了一点时间才了解,他,是韦德.包蓝格,广播界的当红炸子鸡,除了搞上我老婆,还有显然非常享受肛门口的特殊快感外,他也是我老板。

※※※

韦德是WIRX很受欢迎的晨间广播节目「和韦德.包蓝格一起来」的主持人,他在节目中讨论性爱、汽车、运动和金钱,不过大部分都是谈性。他在空中和A片女优、脱衣舞娘和妓女求教,他接听男女听众的电话,大家在空中高谈阔论各自的性生活,他连自己放了个屁也会昭告天下,还帮它们评分。他告诉那些失恋或渴望性爱的人要「像个男人!」,不少T恤、咖啡马克杯和保险杆贴纸都印上这句标语。他是专业的混蛋,节目同时在十二个市场联播,广告商像绵羊一样排队等他。

我不是在抨击这件事。我是他的制作人,和来宾预约时间,监督实习生过滤电话,网站则由技术人员负责;我和电台老板开会,商讨形式和赞助厂商的问题;我和法务、人力资源和广告人员联络;我订午餐,删掉不雅字句。

我毕业后在一个地方性的小电台WRAD做助理,当时韦德的职业生涯正要起步,不知何故他还满喜欢我。他的制作人和联邦通讯委员会(FCC)起争执被开除时,他就雇用了我。下节目后我们会一起去吃午餐,整个下午都在餐厅鬼混,用电台的钱喝马丁尼,乱扯一通。他称我为他理性的声音,非常重视我的意见。他要从子电台调到WIRX时也带我一起过去;当节目加入联播,电台不想和我续约时,他就威胁走人。

韦德又高又壮,头发又黑又粗,下巴有凹痕,看起来像个迷你屁股,牙齿是自然界中找不到的白。他已经四十岁,但还是非常重视那些兄弟会的好兄弟,经常把他们挂在嘴边,彷佛他们有多重要;他还是会对抆身而过的胸部毫不遮掩地品头论足一番,还是叫它们咪咪。他就是那种人,他很容易让人这样想像:在兄弟会上他会随众人的鼓噪叫嚣,一杯接一杯地灌酒,还会在啤酒会上把强奸药丸丢到大一美眉的红色塑胶杯中。

※※※

确实,人生中没有能让你准备好撞见自己的老婆和另一个男人嘿咻这种事,就像死亡或中乐透,都只是没经历过却曾经想像过的超现实经验之一。说到要如何反应,你只有不知所措,所以,我整个人没有任何反应地僵在那盯着珍的脸看,而韦德正像一部大型的长毛引擎活塞,奋力地在珍身上推进推出。她的头往后仰,下巴直指着上帝,张大嘴急促地呼吸,眼睛狂喜地紧紧闭着。

我试着回想以前我们炒饭时她是否曾经这么投入、美得这么放浪。但很难说,因为我从来没有在这么有利的位置观察过,另外,我们在大白天办事已经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事了,晚上又很难分辨出伴侣细部的表情。接着,珍发出一声长长、急切的呻吟,一开始只是低吟,后来声音突然高八度,像小狗受伤时才会发出的尖叫声──我十分确定从没听过她发出这种声音。当她尖喊时,她的手滑下韦德的背,最后抓住他的屁股,让他更深入。

我发现自己竟开始对韦德的那话儿好奇起来。

具体来说,他的比我的大吗?比较粗?比较硬?是因为像某些人一样有点弯,才会碰触到她里面我从没碰触过的地方、从未开发过的柔软组织,所以才会让她那样喊叫?韦德的技巧比较好吗?他研究过密宗的技巧吗?他不知道睡过多少妓女和三级片女星,实战经验绝对丰富,从我站的地方来看,韦德显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这也不能怪我,我从来没看过自己办事的样子。珍和我从来不像有些夫妇会把过程录下来,现在我有点后悔了,三不五时温习一下这些片子或许有帮助,我愈想愈觉得对,但那声尖叫……这十多年来,我和珍每种体位都做过了,她从来没那样叫过,有的话我绝对会记得。

我知道我已经在想晚点要怎么告诉珍这件事了──我的珍,想着今晚我到家时会如何对她描述我这段精神错乱的过程,但我已经在家了,而我的珍已经不在,已经在我眼前灰飞烟灭。这个全新的珍,这个狂野嘶吼、汗水淋漓、探索着肛门的珍,并不需要我告诉她什么事,反而可能是她有不少事要告诉我。

我的胃开始有点刺痛,这是我翻搅的内脏里最幽暗的壁室已承受剧烈痛楚的第一个征兆。症状还在成形中,但我已经可以感觉到那股强大的热气好比一束集中的雷射光直冲胸腔,我知道只要世界开始再度旋转,它就会化成一道白热强光把我燃烧殆尽。

他们还在搞,进、出、上、下,时而低吟时而尖叫,彷佛是要改写世界纪录;他们发出你没想过的撞击声、放屁声,各种交媾时会发出的声响,空气中则弥漫着他们性交时浓浓的辛辣味。我还站在那儿,让事情继续发生,像一株小草般发抖。韦德把珍的左脚高举过头,再把它放到右脚边,把她转到右边,但中间完全没漏掉一次推进。这个动作没那么容易做,这匹可恶的杂耍种马但他做得那么轻松,而珍转身翻滚配合得天衣无缝,显然这条不寻常的路他们已经走过不少遍。我就是在这时才想到,这整件事到底进行多久了?一个月?半年?他们到底练就了多少姿势?我的婚姻有多少成分是个谎言?珍在我的床上侧着身和韦德做爱,就在那条我们刚搬进来时,她在高档百货公司诺斯壮买的劳夫.罗伦名牌羽绒被上。我的人生,就我所知,已经结束了。

而现在我还捧着一个生日大蛋糕,或许是再好不过的时刻。

※※※

我提早下班去拿蛋糕,是她最爱的巧克力草莓乳酪口味。珍总是在她生日当天请假,我们晚点会外出用餐,但我提早回家送蛋糕想给她一个惊喜。我在车道上就已经打开蛋糕盒,插上三十三枝蜡烛,再外加一枝祈求好运。我在客厅停下来,用特别为点蜡烛而买的长柄点火枪点燃蜡烛。我听到她在楼上活动的声音,於是把盒子拿掉往楼上走,慢慢地、保持一定速度,蹑手蹑脚地拾级而上,像个翻墙而进的小偷,一步都不敢大意,还要确保烛火继续燃烧。现在蜡烛已经烧掉一大半,红色的蜡油滴在纯白色的奶油上,彷佛鲜血滴在雪地上。如果事情都照原订计画,珍现在应该已经吹熄这些蜡烛,她会用手指挖起一块奶油,再把手指舔干净,接着用她沾满奶油和乳酪的嘴唇亲吻我,我们就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但我没安排这个桥段,现在蛋糕也毁了。

我知道接下来会有许多痛苦但解决不了任何事的问题:她怎么能这么做?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他们真的彼此相爱,或者只是沉溺於偷情带来的快感?我比较喜欢哪个答案?

我真的不想知道任何一个问题的答案。当你捉奸在床欲做个了断,可能近距离用一把点三五七的马格南手枪还比任何科学方法更有用。但我知道,不管怎样我还是会问这些问题,因为换成是你,你也会这么做。我像被迫去拍电影,除了照着剧本演什么也不能做,但就在那一瞬间,那唯一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像上帝的启示般降临,而我真他妈的确定已经准备好要知道那个答案。那个问题,用最简单的形式来说,就是:韦德.包蓝格的屁眼能塞得下一个巧克力草莓乳酪蛋糕,外加三十三根点燃和一根求好运的蜡烛吗?答案这样显示:真他妈的塞得下!

※※※

后来,很多事情发生了,迅速且同步。

首先是韦德尖叫──并不是因为他突然有一整个屁股的巧克力草莓乳酪蛋糕,虽然这个理由也绝对充分。我等一下会从一名不够谨慎的医护人员嘴里听到,韦德之所以尖叫,是因为他进入珍之前在他那话儿上了油。他曾在自己的广播节目中广告这种油,号称能提高性能力,而他有所不知的是,这种油极易燃,现在拜三十三根外加一根求好运的蜡烛,他的鸟蛋着火了。厂商没有在标签上加注警语,可能是因为大部分的男人通常会让最私密的东西远离火烛。所以韦德弹起来同时也拔出来,狂叫着翻滚到床上,双手护住他着了火的阴囊,更糟的是,他着火前只差几秒就要射精了,现在就算他在痛苦地抖动,还是射出了烤熟的小巧带状精液。

韦德在那惊声尖叫、被火纹身、双手滚烫的时候,珍也叫了起来,用她最快的速度往另一边滚过去。珍一开始的尖叫是因为韦德抽出来时用力过猛,他的前额撞到她的鼻梁,痛得她眼泪直流,后来她从泪光的折射中看到我站在床前,双手沾满红色和棕色的乳酪糊,所以她的尖叫声结合了惊讶和羞耻,滚下床时又变成痛苦的叫声,因为她掉在韦德那双四百美金皮鞋的鞋跟上,朝上的鞋跟正好刺中她的大腿。

然后换我尖叫,因为我当时的感觉比鸟蛋被烧或鼻子被撞断还糟──珍后来发现她鼻梁断掉。这个一团乱的房间曾是我的卧房,而这个女人,这个在地板上一丝不挂、畏畏缩缩、面容憔悴的女人曾是我老婆。就在短短几秒钟内,我失去了一切。

后来大家不再叫了,一阵死寂降临。你只是站在那里,感觉地球在脚下旋转,直到你头晕目眩为止。性交和烧焦鸟蛋的气味像瓦斯漏气般充斥整个屋内,我发誓,如果这时有人点燃一根火柴,这个房间会马上爆炸。

「贾德!」珍在地板上大喊。

韦德还在疼痛地呻吟,眼中带有一点恐惧,担心他的蛋蛋无法熬过这场难以形容的灾难。他笨手笨脚地离开床舖,冲向浴室,重重地甩上门──裸男实在不该跑步,我们可以听见门后的水流声,不时伴随着韦德的咒骂声。

我看着珍,她还全身光溜溜地坐在地板上,背抵着床头柜,抱膝在那啜泣。我有股冲动想跪下来拉她入怀,在许多情况下我都会这么做,但不是这次。我真的觉得自己正朝她移动,但马上停住。我走进房门到现在大概才一分钟左右,而我的脑袋还没来得及调适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改变,面对这个我已经不再安慰珍的世界,因为我恨她。我是一团过时的反射动作外加暴力的冲动,也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赶快逃开的念头一直盘踞在心头,但让他们两个留在我的房子里又似乎太像无条件投降。我需要好好痛打某个人一顿、躲起来、离开这里、哭泣、把大拇指戳进韦德的眼窝搅碎他的眼球;抱住珍、勒死她,我再自杀;睡一觉、醒过来,然后又回到二十岁──以上全在同一瞬间闪过我的脑海。精神崩溃并非不可能。

珍备受煎熬地抬头看着我,她红肿的眼睛盈着泪,鼻涕一路从鼻孔流到下巴和胸口。我实在为她难过,也恨我自己这么想。

「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这么做。」我听到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