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下午二点三十分

银行柜台小姐的屁股很赞。我会知道是因为我告诉她，我想领一万六千块时，她必须站起来，去她老板的办公室一趟。那个户头就是我和珍的共同帐户，里面剩不到两万块。她走回来时，我发现她的嘴唇也很漂亮，又厚又翘，一边的脸颊有酒窝，她的眼睛还有嚼口香糖的样子，让我觉得她是个慾望很强的人。她叫玛莉亚娜，我之所以知道她的名字是因为她的名牌就别在胸部上。她的胸部没有特别大，但在魔术胸罩的帮助下看起来很不错，在Ｖ领衬衫口形成一道完美、恰当、古铜色的乳沟。我猜她没有上大学，至少不是四年制的那种，拿到专科学历后，就进银行受训。她约会的对象大概都是那种会跟她厮混、像她兄弟的家伙，或是蓝领阶级、看足球赛会喝太多啤酒、身上刺条龙，或肩胛骨上刺个摇滚乐团「滚石乐团」的经典吐舌头大嘴唇标记的人。她会对这些人投射浪漫憧憬和企图心，但实际上根本没那回事。

她的姊妹淘应该大多是美发师、医疗技术人员、沙龙接待员或秘书之类的，她会问她们，为何她找不到好男人？我实在很想告诉她，我就是个好男人，我就是地球上最后一个好男人，还有，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接过吻和爱抚，就像个高中生一样饥渴难耐，但我也很想谈恋爱，如果你愿意，我想和你坠入情网，好好疼你，倾听你的梦想和伤痛；我会忠心耿耿、幽默，绝对不会忘记你的生日或和你的朋友胡搞，还推说是酒喝太多的关系；我也不会和一堆兄弟喝得烂醉，最后带着满身酒气和脱衣舞娘的味道回家。我想告诉她的是这些，结果我说：「可以给我个信封袋吗？」如果你想知道好男人都到哪儿去了，我们就站在你面前，只是没种开口。

我最近愈来愈容易这样。这个世界突然到处都是年轻可爱的美眉，我到哪里都能坠入情网。我爱凭直觉从一个人的笑容猜她的个性，等红灯的时候可以幻想和邻车女人交往的过程，美腿和美唇都把我催眠了。我一下子就爱上肌肤、胸部和头发，微笑和蹙额，自由从容的步伐，优雅的耸肩。我想像自己不只和这些女人做爱，还和她们住在一起，去见她们的父母，星期天的时候在床上一起看报纸。我还没走出失去珍的伤痛和阴影，还有点疏离感、性趣缺缺、孤独寂寞，还不适合和男女混杂的人群相处。

玛莉亚娜小心翼翼地把那一万六千块放进一个大牛皮纸袋交给我，她两根无名指的指甲都抆上红色指甲油，上面还有黄色的落日，她的皮肤光滑无瑕，我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亲吻那两片厚唇，永远不可能看到她的胴体，甚至永远无法让她微笑，因为我们之间隔着三寸厚的防弹玻璃，还有一百万个我说不出或难以克服的障碍。所以我拿起纸袋，把她为了不重要的检查而摆出的微笑归档，我离开银行的时候比进去时更心碎、更泄气，而这透露了一些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