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的啦,贾德。」
「我知道。」
「你以前都会被我的笑话逗得哈哈大笑。」
「你以前比较风趣。」
她听到这句话就笑了,「那些笑话不可能每个都很好笑。」潘妮盯着我看了很久,我很好奇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我高中时相貌平平,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那段时期,只有我对她有性冲动;现在我还是长得不怎么样,只是更老、更胖且更伤心。
「听着,贾德,」她说。「我认为这段对话再发展下去,有演变成只是随便闲聊的风险,我认为我们两个都不想那样,所以我决定亲你一下,然后送你出门。」她倾身向前亲我的脸颊,轻轻滑过我的嘴角,「我故意的,让你整天除了前妻以外还有其他事情可想。」她咧嘴笑着说。
我笑了,「你总是这么善於不掩饰。」
潘妮的笑容很悲伤,又有点疏离。「是抗忧郁药的作用。不管我留下什么,它们一概清得一干二净。」
※※※
我们在二十岁时订下那个协议。我们各自从不同的学校放暑假回来,她的男友在欧洲自助旅行,我的女友还不知道在哪里。神奇的是,在把我当成友善的耳朵和富同情心的肩膀这么多年后,潘妮终於准备好承认我身体的其他部位。我白天都在店里工作,晚上都在想要到什么地方和她嘿咻,但也没有真的全垒打,只是快要上垒而已,因为她自有跟她男友相关的道德理由,而且只要我们两个没有真的做爱,就能用不溯及既往的条款保护我。有天晚上,我爸妈在楼上睡觉,我们在黑漆漆的地下室,全身光溜溜又汗水淋漓,突然,她停止呻吟,也不再继续磨蹭我高高竖起的阴茎,她用湿湿的双手捧住我的脸说:「你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那时候听到这句话不会太心痛,因为她又湿又热的肌肤还贴着我。
「这可能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暑假,就算我们都住在这里,这也是最后一次。」
「为什么这样说?」
「真实的人生啊,贾德。」她说。「事情就这么来了,谁晓得我们最后会怎样?所以我们该订个协议。」
「什么协议?」我们还维持着节奏轻轻地扭动,像慢跑者在十字路口等交通号志变色时,依然在原地维持跑步动作一样。
「要分两方面。首先,每年生日时都要和对方联络,不管身在何方、发生什么事,绝无例外。」
「没问题。」
「第二,如果我们两个四十岁了都还没有对象,那我们就结婚。我们不约会,不要经过冗长、让人讨厌的谈话,我们只要找到彼此,然后结婚。」
「这是个很认真的协议。」
「但是有道理啊。我们两个彼此相爱,也明显地相互吸引。」她把她湿湿的腹部压在我的上面,以加强语气。
当时我想说的是,如果真的这么有道理,那为什么要等到四十岁?何不现在就在一起?但还有在自助旅行的男友以及不同校的问题要考量。对潘妮来说,这是个夏日乐子,甜蜜又充满爱,但她认为我迷恋上她,所以她要马上慧剑斩情丝?我实在想不通。
「好啦,贾德,」她扬唇笑着说,两根手指在我湿滑的脊椎沟槽里游移,「你愿意做我的自动防故障装置吗?」
我也回她一个笑容,就像完全了解她的意思一样,「当然愿意。」
而后,为表示签订了这个协议,她在手指上吐口水,向下伸到我俩之间,有那么一会儿,四周除了肌肤相亲和舌头搅拌的声音外,没有其他声音,一直到我剧烈抖动把东西洒在她柔软苍白的肚子上。我完事后她对我笑了笑,亲亲我的鼻子,接着抓住我的手,放在她打开的双腿间。「现在换你帮我。」她说。
※※※
★晚上八点五十分
我走出店里时,霍利坐在驾驶座旁的座位直盯着前方,全身发着抖。他的手吊在窗外,手里的香菸早就烧到剩菸屁股。
「嘿,兄弟。」我说。
他没回应。他的头在脖子上摇来晃去,嘴唇抖得很厉害,彷佛有个千斤顶压在上面,让他开不了口。
「呃……」他说。
当我把他的手从窗外移进车里、放在他的腿上时,发现他的手还真重。我慢慢地开着车,但是到第一个右转路口时他整个人倒过来,头压在我肩上,所以我把车停在路边,在那儿坐了一会儿。霍利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他的身体像有一道小电流穿过般不断颤抖着。
颤抖的情况慢慢消退,又过了一会儿,霍利发出一阵咕哝声后坐正起来,用手臂把下巴的口水抆掉,他看着我,点了点头。「你见到潘妮了?」
「见到了。」
他点点头,清清嗓子,我可以听到专属老菸枪的痰在他的胸腔里发出喀哒喀哒声。
「当你像那样迷迷糊糊的时候,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通常可以,我只是不能说话而已,那就像我身体有一部分的保险丝烧断,但是剩下的部分还在那里,等着灯光重新亮起。」
我发动车子。「你准备好了吗?」
他看着窗外,「这就是那个街廓,你和保罗被攻击的那个地方,对吧?」
我并没有很认真注意四周的景色,但现在我看得出来我们在拉得罗路上,离汤尼.鲁斯柯他家只有几个车道。保罗和我拚命地在人行道上狂奔,那条罗威纳犬脖子上挂的名牌发出圣诞铃声,迅速地接近我们。现在我就算闭上眼,还是可以听到他的尖叫,还是可以感觉到那股恐怖的寒意重击我内心深处。
霍利靠向椅背,点起一根菸。「我打过温蒂一次。」
我花了一分钟才回想起他说的事。「我记得。」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说过我很抱歉。」
「她原谅你了。」
「我出手真的很重。」
当时霍利从医院回家后,温蒂特地休学一年帮琳达和老妈照顾他。那时他们还没找到让他平静下来的正确方法,他一旦发怒,只要可以拿在手上的东西都会被他破坏。温蒂看了太多电影,以为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用双手抱住他,一直到她的爱让他冷静下来为止,但他把她摔到房间的另一边,她再过来时又给她结结实实的一拳,结实到打断她两根牙齿。温蒂并不怪他,但我猜她变得有点怕他,所以后来琳达坚持要她回到学校、继续过她的日子时,她并没有反对。温蒂再回到艾姆斯布鲁克时,身旁就出现巴利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霍利,那时的你不是你。」
他点点头,把烟雾吹向夜空,看着它消散在琥珀色的路灯中。
「现在的我依然不是我。」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