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德,拜托啦,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可是我真的得和你谈谈。」
「谈什么,珍?你还有什么好告诉我的?你和韦德要结婚了?是这件事吗?」
「不是,不是这种事。」她看着堆满餐桌、要丢掉的食物,包括吃到一半的贝果和丹麦面包、切片蔬菜、枫糖以及莱恩和科尔抹在桌巾上的松饼残渣。
「很好,因为通奸可能不是建立婚姻的最好基础。」
「糟了。」
「怎样?」
她看着我,接着抢住嘴,迅速地冲出房间。
我在厕所里找到她,她正对着马桶呕吐。吐完后,她冲净马桶,背靠着墙坐在地板上,用卫生纸抆着嘴。「老天,我最恨这部分。」她说。
她抬头看我,她眼里有些我不喜欢的东西。当你和某人结婚一阵子后,你们偶尔会有这种短暂的心灵交流时刻,就在那一刻,她还没开口我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就算我还在想:那不可能是真的。
※※※
就我印象所及,我最后一次和珍上床大概是三个月前的事了。那次跟平常没什么两样,是容易遗忘的例行公事,是那种我们婚前发誓绝对不会出现的方式。从技术上来说没什么地方不对,肿胀和润滑都恰好发生在该发生的时候,两人的高潮像派对会赠送的小礼物般准时现身。结婚一段时间后,嘿咻这件事就是很难再像从前那样达到浑然忘我的境界。从一方面来讲,你已经变得有点太有效率,你知道怎样有用怎样没用,所以前戏、进入和高潮的过程,可以浓缩在五到七分钟内完成。美好的性爱需要结合许多不同要素,但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效率并不包括在内。
另外,当你和另一个人整天生活在一起,共同承担生活中所有的麻烦事时,一小撮一小撮未解、普通的怨恨会像瘟疫一样不断累积,当你们亲吻、互舔和爱抚时在你意识边缘游走。所以就算珍在我耳边喘息不已、在我身下扭腰摆臀,她大脑的某部分还是会想着一个礼拜前叫我去换但我一直没弄的地下室灯泡,或我早上从来不把衣橱抽屉完全关上;或是我把碗用热水冲一冲就放到水槽里,竟然会认为碗已经洗好?或是她出门结果有朋友打电话来家里找她时,我怎么从来都记不住要帮她留话?这类事情不会困扰我,但就是会威胁到她宇宙的微妙平衡。
而当我进入珍、感觉她修长光滑的大腿夹紧我的臀部时,我想的可能是她今晚嘴巴有点贱──她有时很容易反应过度,导致嘴巴太过恶毒,这只会让我们的婚姻破洞更深、更恶化。或者我可能在想最近一期的美国运通信用卡帐单,珍怎么又刷爆我们的预算,还超出一千块?如果质问她,每一笔款项她都说得出理由,还跟我保证会有回馈金,在下一期帐单上就能看到它。我已经从经验里得知,这些幽灵回馈金从来不会兑现,就算真的有,珍也会用它们来当下一张帐单的借口,很有效地把一个月的信用用在两张帐单上。说到败家,珍真是恶魔会计师,数学公式怎么算全凭她高兴。
而就算她达到高潮,心里想的可能是:为什么我这辈子把内衣裤脱下丢到洗衣篮前,一定得在卧室地板上停留一下?或她妈妈打电话来时,我为什么不能表现得热情一点?当我高潮的时候(我都是比她晚,有纪录可查),我可能是在想她每天晚上和她妈与女性朋友在电话上聊多久,或是她怎么会把那么大一块牙膏挤到洗手台上不冲掉,就这么任由它们变成硬块,最后还得用刮的才能从磁砖上除掉?她没办法接受稍微没关好的衣橱抽屉,但是一个洗手台上硬邦邦的牙膏显然完全不会影响到她。
这些都不是非常严重的问题,都只是活生生的婚姻里微不足道的疼痛和痛苦。我们偶尔会为一些大一点的事情吵架,会尖叫、发牢骚,眼泪会掉下来,伤痛会得到抚慰,性生活又会转好一阵子,变得激情且激烈,整个循环就这么周而复始地发生。
所以我们就躺在那里办事,我们的思绪在彼此机械化地抚摸时到处飘荡──这些抚摸可能为了取暖、亲密感,或只是为了基本的满足感。我们的心充满狂乱、不连贯的想法,还有化脓的伤口。我们两个都没有专心,不了解对方其实同样只顾着自己,完事后没有什么淡淡的余韵,也没有眷恋彼此的臂弯、让汗水慢慢干掉这种事,只有上厕所、冲洗和披上睡衣,然后被温暖麻木的电视光线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