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晚上九点三十分

晚上客人都走得差不多，我们也正准备收拾的时候，潘妮出现了。「嘿，」她说，在我前面的空位坐了下来。她穿着一件黑色背心裙，脚蹬着一双凉鞋，她那双溜冰员的腿就在我眼睛的高度引诱我。「我从来没拜访过丧家。」

「你表现得很好。」我说。

「我要进来的时候，有个老变态捏了我的屁股一下。」

「那是我的史登舅舅，他没有恶意。」

「那你跟我的屁股说，他好像想带一块肉走似的。」

「哈罗，潘妮。」老妈说。

「嗨，福克斯曼太太。摩顿的事真令人难过。」

「谢谢你。他非常喜欢你。」

「他人真的很好，店里每个人都很怀念他。」

「谢谢你来看我们。」

「真的很抱歉拖了那么久才过来，你也知道，店里夏天都到九点才关门。」

「潘妮是老爸唯一可以安心把关店和打开保全这些事交给她的人。」保罗说。

「那也不是什么伟大的科学发明。」潘妮有点害羞地说，而后她看到温蒂，「我的天啊，温蒂！我认不出来是你。」

「那是因为，我可是有理由变老的，跟你不能比。看看你，我赌酒吧还是会要你出示身分证吧。」

「很少啦。」潘妮说，对温蒂咄咄逼人的目光有点招架不住。

「我说老天爷啊，」温蒂摇摇头说，「你穿几号的衣服，二号吗？」

※※※

★晚上九点五十分

访客都离开了，整个屋子静了下来。潘妮和我坐在游泳池边，脚浸在水里，四周一片漆黑，唯一的光线来自两盏水面下的泳池灯，所以我们只能看到一缕水汽从水面升起。「你还好吗？」她说。

「我想还不错吧。有很多和家人相处的时间，我想当事情结束后，我们得一整年都不联络。」

她点头，脚趾头追着水中的小泡泡。「我住在我爸妈家附近，我妈有黄斑部病变，视力退化到没办法开车，所以我每个礼拜二都会载她去采买日常用品，每周日晚上和他们一起吃饭。」

「这样很好不是吗？」

她耸耸肩。「或许吧，时间调配好就行。老天，外面真热。」

「是啊，整个礼拜都像这样，闷热潮湿到爆。」

「还以为晚上会凉一点。」

「是啊，但最近并非如此。」

「天啊，贾德，听听我们两个的谈话，我们竟然开始谈起天气。我们是故意避开什么话题，还是只是无话可说？」

「我们从来不缺话题可聊。」

「那么，我们决议暂缓闲聊，行吗？」

「一言为定。」

「看在老天的份上，我们下水去吧。」她站起来，我看不太清楚她的眼睛，但我知道它们正瞧着我看。「转过去。」她说。

我照办，几秒钟后我听到水花轻轻溅起的声音，她已经下水了。我转过身，看到她的衣服堆在池边，我脱掉马球衫和短裤，轮到四角内裤时，我犹豫了一下。脱或不脱实在是个问题，而潘妮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在池底透出来的昏暗光线下不可能看到什么，但最后我还是穿着内裤下水，因为有备无患。

她抓住救生梯，我在她前面一尺左右远的地方划水。几分钟后，我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可以看得到她的眼睛。我马上回想起霍利和温蒂，几个小时前，他们也是在这个位置对望。这个鬼池子似乎总把死去的和埋葬的爱情拉上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