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巴吉沃西督察在他的办公室里。时间是上午八点半。巴吉沃西督察身躯高大而魁伟,走起路来有一种沉重的正常的步态。在办案碰到事态紧张时,他的呼吸非常沉重。警士约翰生在一旁听候差遣。他是新来的,有一种羽毛未丰的神气,是一个像一只小鸡的人。

办公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督察以平常自以为了不起的态度将电话筒拿起来。

「是的,这里是贝星市场派出所,巴吉沃西督察。什么?」

有一段长长的沉默。在这段时间之内,督察倾听着。同时,他平常毫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好几种表情。最后,他简短的说一声「爵爷」之后,将听筒放下。

他转过身来对着约翰生,似乎又变得了不起了。

「由爵爷那里打来的──烟囱大厦的爵爷,有凶杀案。」

「凶杀案,」约翰生重复的说,相当注意。

「凶杀案,是的。」督察说,非常满意。

「怎么?这里从来没发生过凶杀案──我从来没听说过──除了唐穆.皮尔斯枪杀他的爱人以后。」

「而且那个,可以说,并不是凶杀案,而是由於酒醉而起的。」督察说,很蔑视的样子。

「他并没有因此而受绞刑,」约翰生表示同意,沮丧的说,「但是,这一次是真的凶杀案,是不是,督察?」

「是的,约翰生。爵爷的一位客人,一个外国人,让人发现被枪杀了。窗户是敞开的,外面有脚印。」

「我觉得很遗憾,是个外国人。」约翰生说,有些惋惜的样子。

这样一来这个凶杀案就显得不真实了。外国人,约翰生想,是很容易遭人枪杀的。

「爵爷很少这样激动过,」督察接着说。「我们去找卡特莱大夫,立刻带他同我一起上去。我希望没有人把那些脚印弄乱了。」

巴吉沃西彷佛上了七重天。一个凶杀案!在烟囱大厦!巴吉沃西督察主办这个案子。警察有了线索。轰动全城的逮捕。於是,上面所说的这位督察就会升级而声名大震!

「那就是说,」巴吉沃西督察想。「如果伦敦警察厅刑事部不插手的话。」

一想到这个,他一时感到有些扫兴。在这个情况之下,他所顾虑的事似乎很可能发生。

他们在卡特莱大夫门口停下来。那位大夫比较上说还是一个年轻人,他表现出极感兴趣。他的态度几乎同约翰生丝毫不差。

「啊,天哪!」他叫道,「自从唐穆.皮尔斯那个时候到现在,我们这里还没发生凶杀案。」

他们三个人统统坐上大夫那辆小汽车,很快就动身到烟囱大厦。他们路过当地的那家小客栈「快乐板球员」的时候,大夫注意到有一个人站在门口。

「一个生人,」他说。「长得很好看嘛,不知道他到这里多久了。他在『快乐板球员客栈』干什么?我根本没在这一带看见过这个人,他一定是昨天晚上到的。」

「他不是乘火车来的。」约翰生说。

约翰生的哥哥是当地火车站的红帽子,所以对於来来去去的旅客了如指掌。

「昨天谁到这里准备到烟囱大厦的?」督察问。

「爱琳侯爵小姐。他是乘四点半的车子来的,同行的有两位男士,一个美国人,一个年轻的军人──他们两个人都没带贴身男仆。侯爵同一个外国人以及他的男仆乘五点四十的车到达,那个外国人可能就是遭人枪杀的那个人。爱佛斯雷太太乘同一班车到,瑞福太太乘七点廿五的车来,另外一个长得像外国人的男士也是那班车到,那人秃头,鹰勾鼻。瑞福太太的女仆乘八点五十六分的车到。」

约翰生停下来,说得喘不过气来。

「没一个人住『快乐板球员客栈』吗?」

约翰生摇摇头。

「那么,他一定是乘汽车来的,」督察说,「约翰生,记下来,在我们回去的途中到『快乐板球员客栈』去调查。我们要了解所有陌生人的情形。那个人皮肤晒得黑黑的,可能也是由外国来的。」

督察非常机灵的点点头,彷佛表示:他是那种头脑极清醒的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会让人发现他在打盹儿。

车子由烟囱大厦邸园的大门经过。关於这个历史上闻名的地方,可以在任何一本游览指南里发现到详尽的说明。这地方也是英国有历史价值的古屋中名列第三的。参观券定价二十一先令。每星期四,经常有公共汽车由米德灵翰来,游客可以参观那些开放给公众的部分。因为有这一切的便利,要再在这里说明烟囱大厦的情形,就会是画蛇添足。

在门口,一个白发苍苍的男管家接待他们。此人的态度毫无瑕疵。

他的态度彷佛是表示:「我们大厦之内竟然发生命案,我们很不习惯。但是,人有朝夕祸福。让我们以非常镇定的态度来迎接这个灾难吧。让我们在一息尚存的时候只当它没有什么反常的事发生吧。」

那管家说:「爵爷在等候你们呢,请由这里进。」

他领着他们来到一个很舒适的小房间,这是贾德汉爵士由另外那些豪华的地方退隐之处,他报了他们的姓名。

「警察来了,爵爷,还有卡特莱大夫。」

贾德汉侯爵正在来回的踱着,显然很激动。

「啊,督察,你终於来了。我很感谢,你好啊?卡特莱?你是知道的,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一件最可怕的事。」

贾德汉侯爵疯狂似的抓着他的头发,直到变得怒发冲冠的样子。这样一来,比平常的样子更不像是一位可以成为上院议员的贵族了。

「屍体在那里?」那位医师问,完全是以简单明了的方式。

贾德汉侯爵转身对着他,彷佛这个开门见山的问题反而使他安心了。

「在会议厅──完全和刚发现一样──我不许任何人动它,我以为……唔……这是正确的处理办法。」

「很对,爵爷。」督察赞同的说。

他掏出一本怀中记事簿和一只铅笔。

「那么,是谁发现屍体的?是爵爷吗?」

「哎,不是的。」贾德汉侯爵说,「你总不会以为我平常会在这么早的时候就起床吧,是不是?不是我发现的,是一个女仆发现的。她叫得很厉害,我想,我自己并没听到她的叫声,后来他们来告诉我。於是,我自然起来到楼下来了──这才发现屍首在那里。」

「你认出屍首是你的客人吗?」

「对啦,督察。」

「知道是什么名字吗?」

这个极简单的问题似乎使爵爷很烦乱,他的嘴张开一两次,然后又闭上。最后,他有气无力的问:

「你是说……你是说……他叫什么名字吗?」

「是的,爵爷。」

「这个……」贾德汉侯爵慢慢的向室内四下里望望,似乎是想得到一些灵感。「他的名字是……大概是……是的,绝对是斯坦尼斯劳伯爵。」

贾德汉侯爵的态度很奇怪,因此督察不再用铅笔记,反而目不转睛的瞧着他。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件事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使那位受窘的爵爷非常欢迎。

门开了,有一个女子走进来,瘦高个儿,褐皮肤,漂亮的男娃娃脸,态度非常坚定。这是爱琳.希伦特侯爵小姐,平常大家叫她般多,是贾德汉侯爵的大小姐。她对其他几个人打个招呼,便直接对她父亲说话。

「我找到他了。」她这样宣布。

督察一时认为那位小姐已经当场捉到那个凶手,几乎跑了过去。但是他几乎马上就发现到她所指的是一件完全不同的事。

贾德汉侯爵宽慰的叹了一口气。

「办得好。他说什么?」

「他马上就来,他说我们要『非常谨慎』。」

她的父亲烦恼的哼了一声。

「乔治.罗麦克斯就会说这种傻话,不过,他一来,这件事我就可以统统不管了。」

他一想到这个,就显得似乎高兴些。

「那么,那个遇害的人,他的名字就是斯坦尼斯劳伯爵吗?」医师问。

父女二人闪电似的相互望了一眼,於是,后者便相当严肃的说:

「当然,我方才是这样说的。」

「我那么问是因为方才你似乎不太肯定。」卡特莱解释。

他的眼睛微露一点闪光,贾德汉侯爵带着责备的神气望望他。

「我来带你们到议事厅。」他说,态度变得轻快些。

他们跟着他去。督察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向四周投射机警的眼光,很像是希望在一个镜框上,或者一个门后面发现一个线索。

贾德汉侯爵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一个门上的锁,然后将门推开。他们走进一个四面有橡木嵌板的大厅,那里有三个法式落地窗,面对着走廊。有一张窄长的餐桌,还有许多橡木橱子,以及非常美的古式椅子。墙上悬挂着已故的贾德汉家族以及其他人士的遗像。

靠近左手那面墙边,大约在门与窗的中间,有一个人仰卧在地上,双手张开。

卡特莱大夫走过去,在屍体旁边跪下来检查。督察走过去,到窗口,把窗户一个一个检查一下。中间那个窗户是关着的,但是没闩上。外面的台阶上有脚印,一直通往上面窗口,另外还有一串走下去的脚印。

「很清楚,」督察点点头说,「但是,屋子里也应该有脚印呀,拼花地板上的脚印应该显得很清楚的。」

「这一点,我想我可以说明。」般多插进来说,「今天早上女仆把地板抆了一半以后才发现屍体。你该明白,她进来的时候,天还黑着呢。她一直走到窗口,将窗帘拉开,便开始抆地板。自然她没看见屍体,因为屍体在那一边,让桌子挡住了。等到她站起来的时候,才由桌子上面看到屍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