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十八

翌日午后,安东尼下火车时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战斗督察长。他马上满面含笑。

「我已经如约回来了。」他说,「你到这儿来是要证实这件事吗?」

战斗督察长摇摇头。

「凯德先生,我不是担心那个。碰巧我要到伦敦去。如此而已。」

「督察长,你对人真是深信不疑。」

「你这么想吗?先生?」

「不。我想你很深沉……很深沉。你大概知道:『流静水深』之类的说法。原来你打算到伦敦?」

「是的,凯德先生。」

「不知道有何公干?」

督察长没回答。

「你这人很健谈,」安东尼说,「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

督察长一眨眼,像是想到遥远的事情。

「你的小小任务怎么样了,凯德先生?」他问,「那件事进行如何?」

「我一无所得,督察长。我的猜想事实证明是大错特错。这是第二次。很气人,是不是?」

「可否请问,你的猜想是什么?」

「怀疑那个法国家庭教师。第一,因为,她最不像是有嫌疑的。照上乘侦探小说的原则,这样的人却最有嫌疑。第二,因为惨案发生的那个晚上她的房里有灯光。」

「那并不是很有力的理由。」

「你说得很对。不是很有力的理由。但是,我发现到她到这里来时间没多久。而且我还发现一个可疑的法国人在那一带地方窥探。我想,关於他的一切,你都知道得很清楚吧?」

「你是说那个自称谢烈先生的人吗?住在板球员客栈的那个人?他是个推销绸缎的商人。」

「原来是这样,是吗?他这个人怎么样?侦缉部方面作何想法?」

「他的行动很可疑。」督察长毫无表情的说。

「我想,是很可疑。好啦,我现在可以推想出一个道理了。大厦里面的法国家庭教师,大厦外面的法国人。我的结论是,他们是同谋。於是,我就匆忙的赶去和白兰小姐同住十年的那位太太面谈。我料想一定会发现到她从未听说有白兰小姐这个人。但是,战斗,我想错了。白兰小姐这个人是货真价实的。」

战斗点点头。

「凯德先生,你仍然不能老是根据那个。女人特别能用化粧的方法扮成许多种人。我见过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把头发染成其他的颜色,用油彩把脸涂得面有菜色,眼皮染得微露红色。而且,最有效的,就是穿一件不整洁的衣服。结果,以前认识她的人,十之八九都认不出她的身分。男人就没有这么有利的条件。你可以在前额上想点办法伪装一下。还有,当然可以换一副假牙,就可以改变整个的样子。但是,我们永远可以由耳朵上来判断──耳朵可以表现特别的个性,凯德先生。」

「别这么拼命看我的耳朵,战斗,」安东尼向他抱怨,「你这样让人感觉紧张。」

「我不是在谈假胡子和油彩,」督察长继续说,「那只是书上说说的。是的,男人很少会叫人认不出来,把人蒙住。事实上,我知道只有一个男人有乔装改变的天才。维克多王。凯德先生,听说过维克多王这个名字吗?」

督察长这句话问得非常急,非常突然,因此,安东尼的话已经到嘴边了,连忙忍住。

「维克多王?」他反而思索着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珠宝大盗。父亲是爱尔兰人,母亲是法国人,能操至少五种语言,他坐过牢。但是这一次刚刚出狱几个月。」

「真的吗?那么他现在大概在什么地方?」

「这个……凯德先生,那正是我们想要知道的。」

「情形变得更模糊不清了。」安东尼轻松的说,「他不可能在这儿出现吧?是不是?不过,我想他大概不会对政治家的回忆录感到兴趣──他注意的唯有珠宝。」

「很难说。」战斗督察长说,「或许,他已经到这儿了。」

「扮成第二个侍者吗?好极了!你会由他的耳朵上认出他来。那么你就可以连陞三级,多光彩!」

「你很喜欢开个小玩笑,是不是?凯德先生?顺便提起一件事。你对於斯坦因斯那地方的那件怪事作何想法?」

「斯坦因斯?」安东尼问,「那里出了什么事?」

「星期天的报上登过。我想你或许已经看到了。马路旁边发现到一个男屍,是被人枪杀的。一个外国人,当然,今天的报上也登了。」

「我是看到关於这件事的消息。」安东尼漫不经心的说,「不是自杀。这是很明显的。」

「不是自杀。没有发现到枪。至今尚未能认出死者的身分。」

「你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安东尼面露笑容的说,「这跟迈可亲王的死没有什么关连吧,有吗?」

他的手现在很稳。他的眼也很稳,他觉得督察正在特别注意的望着他。这难道是他的想像吗?

「目前那一类的事似乎很流行,」督察长说,「可是,唔,那没什么关系。」

这时候,往伦敦的火车如雷震耳似的开进站来。他转身过去招手叫一个红帽子来帮忙。安东尼这才宽心的叹了一口气。

他怀着一种不寻常的心情,心事重重的荡过邸园。他有意的挑那不幸的晚上他往大厦去的那个方向出发。当他走近的时候,便抬头望着那些窗户,同时绞尽脑汁想:他是否能确定他看到有灯光的那一个窗户?

他这样想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发现。大厦的屋角上另有一个小棱角,上面另有一个窗户连在那里。你要是站在一个地点望过去,你就可以把那个窗户数成第一个,那个造在议事厅上面的第一个窗子就可以数成第二个了。但是,你要是往右面移动几码,那议事厅上面建造的部分看上去就像是屋子的尽头了。那第一个窗户看不见了。那么,议事厅上面的房间看上去就像是由房屋尽头数过来的第一间和第二间。他那晚一看到有灯光一闪的时候确实是站在什么地方呢?

安东尼发现这个问题很难解答。一码左右的差别,情况就会变得截然不同。但是,有一点是非常清楚的。他说有亮光的是由房屋尽头数的第二间。那也许是错了。那也可能是第三间。

现在要弄明白,谁住在第三间,安东尼一定要尽快查出这一点。他的运气很好。在前厅,卓德威刚刚把那个巨大的银茶壶放在茶盘上。那里没有别人。

「哈罗,卓德威,」安东尼说,「我要问你一件事。谁住在西边从头数的第三间房子里?我是说,议事厅上面那一间。」

卓德威想了片刻。

「那就是那位美国客人的房间──费希先生的。」

「哦,是吗?谢谢你。」

「别客气,先生。」

卓德威本来准备要走了,忽然停下来。

想第一个透露消息的慾望可以使傲慢武断的人也变得很通人情了。

「先生,你也许已经听到昨晚上出的事吧?」

「一点没听说呀,」安东尼说,「昨晚上出了什么事?」

「有人想偷东西,先生!」

「不会吧?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没有,先生,那些小偷正在议事厅想把人像的铠甲卸下来,后来出其不意的被发现,结果不得不逃走。很不幸,他们逃脱了。」

「那真是怪事,」安东尼说,「又是议事厅。他们是由那里闯入的吗?」

「大概是破窗而入的,先生。」

现在看到他的消息引起人的兴趣了,他已经感到满意。卓德威正要转身离去,但是突然又停下来,庄严的向人道歉。

「请原谅,先生。我没听见你进来,而且也不知道你就站在我背后。」

埃沙斯坦先生。他原来就是被撞到的人。他很友善的把手一摆。

「不要紧,老卓。真的,不要紧。」

卓德威一脸不屑的神气退下。埃沙斯坦走过来,在一把安乐椅上坐下。

「哈罗,凯德,你回来了。听到昨晚上那场小武打吗?」

「听到了,」安东尼说,「这是一个相当刺激的周末,是不是?」

「我想,昨晚上的事是本地人干的,」埃沙斯坦说,「似乎干得很笨、很外行。」

「这一带有人蒐集铠甲吗?」安东尼说,「蒐集这样的东西似乎是很奇怪的事。」

「很奇怪,」埃沙斯坦先生说。他停顿一下,然后慢慢的说:「这里的一切都很不幸。」

他的语调里几乎含有威吓的意味。

「我不十分了解你的意思。」安东尼说。

「我们为什么被他们这样留在这里?昨天已经验过屍了,亲王的屍首明天运到伦敦。在那里,他们会宣布是死於心脏衰弱。可是,仍然谁也不许离开这里。罗麦克斯对於这件事知道的并不比我多。他叫我去问督察长。」

「战斗督察长有所隐瞒。」安东尼思索着说,「谁也不许离开这里。这似乎是他计划当中的必要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