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顿寂寞的晚餐。她对汤美还没回来,感到惊异。侯秀缪也不在了──不过,这对她还容易了解。他的活动并不只限於伦敦一地,他露面不露面,会被这两个年轻的冒险家,完全看作是每天工作的一部分。很可能侯秀缪即刻到康斯坦汀去了,倘若他认为在那里可以找到他表妹失踪线索的话。这个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已成功地使这几个苏格兰警场人员的生活过得不堪忍受了。还有那个接电话的女孩子,一听到「喂!」就怕起来。他曾在巴黎花了三个小时,去催促治安主管,从那里回来,受到这个主意的影响,可能是受到一个厌烦的法国官员的影响,就是对这件神秘事情的真正线索,还要在爱尔兰去找出来呢!
「我敢说,现在他匆忙赶到那里去了,」杜本丝自语着说:「这的确很好,但对我却太乏味了!我在此地有的是消息,却没有一个可以告诉的人!汤美也许会有电报回来,我想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无论如何,他不能像他们说的『失去踪迹』。这使我想起了……」她打断了沉思,召唤一个小男孩。
她叫他到外面去买了一本儿童侦探小说──「威廉.嘉那勃」,十分钟后,这位小姐就舒服地坐在床上,边抽着烟,边专心在看小说了。她感到要费力气再和亚尔勃打交道前,也可以有备无虑了。
第二天早上,她接到卡德先生的一封回信。信上说:「亲爱的杜本丝小姐:你有了一个极好的开始,我恭喜你。然而我应当再一次向你指出,你正在冒的风险;尤其在你按照自己的办法做的时候。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不可能有仁慈和怜悯心的。我觉得,你可能低估了这危险性,所以我再度提醒你,我无法允诺给你保护。你给我们提供了极有价值的情报。如果你现在选择退身出来,没有人能责备你。无论如何,在你做决定之前,好好把事情想一下。
「万一,你不愿听我的劝告,决心去完成这件事的话,你会发现,每一件事情,都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你在宜纳莱的牧师公馆曾和杜茀琳小姐住了两年;凡德美太太可以请她做保证人。
「你允许我说一两句忠言么?尽可能说实话──这可以把犯错的危险,减到最低限度。我建议你还是利用以前的身分,选择家务工作。目前有不少像这样的人,这样可以解释任何声调或姿态上的不和谐,不然的话,那也许会引起猜疑的。
「不论你决定照哪一种方式做,都祝你好运。你诚挚的朋友,卡德。」
杜本丝的心境变幻不定。卡德的警告像是耳边风,这位年轻的小姐对她自己太有信心了,因而对这些警告,没加以任何的注意。
她有点勉强的放弃了,自己想出来的、有趣的部分计划。虽然,她相信,自己担任这一角色有相当好的能力,她有足够丰富的常识,没认识到卡德观点的力量。
仍旧没有汤美的音讯和消息,早上的邮件寄来了一张有点邋遢的明信片,上面潦草地写着:「事情OK」
到了十点半时,杜本丝骄傲地察看她那只装着新行头,有点破旧的铅皮箱子。很艺术化地用绳索缚好。她有点脸红的按铃吩咐装上计程车。驶到了派汀顿,她把箱子寄存在衣帽间。然后拎了一只手提包,飞快地走进盥洗室去。十分钟过后,她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本正经地走出车站,搭上一辆计程车。
当她再一次走进南奥特莱大厦的大厅里时,已十一点多了。亚尔勃正守望在那里,带着一点散漫的样子,专心在尽他的责任。他并没有马上认出她。等他认出来时,他连连夸赞不止。
「如果我能一眼认出是你,就好了!真是一流的化粧。」
「你喜欢,我真高兴,亚尔勃。」杜本丝谦逊地说:「再说,你有没有说我是你的表姊呢?」
「你说话的声音,」他愉快地叫起来,「也真像是个英国人呢!没有,我说,我的一个朋友认识一个年轻女孩子。安妮并不顶高兴,她做到今天为止──她说是逼不得已的。但事实就是这样,因而可以把你安插进来。」
「真是个好女孩。」杜本丝说。
亚尔勃并没怀疑到她说的话是否含着讽刺。
「可是,她也有脾气呢。小姐,你现在要上去么?搭这电梯。你说是二十号房?」他眨了一下眼。
杜本丝严厉地瞥了他一眼,走进了电梯。
她在按二十号房间的门铃时,看看亚尔勃乘电梯下去了。
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来开了门。
「我来啦!」杜本丝说。
「这是个破烂的地方。」这年轻的女人顺口说:「不时有老猫穿进穿出。又责怪我涂改了她的信──说是我改的;不过信封的口盖有一半没封牢,倒是真的。废纸篓里从不会有什么东西──她把每件东西都烧掉了。她是个坏人,穿得倒很漂亮,却不是上流人。厨娘知道她的一些事情──不过,她不会说出来──见到她,怕得要死。她个性多疑,如果你对人多说了一些话,她会立刻盯住你。我对你说……」
安妮想再多说些话,不过这时候,有个清晰、冷酷的声音:「安妮!」
这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像受到枪击一样,吃了一惊。「夫人,我在这里呢!」
「你和谁在说话啊?」
「是个找事做的年轻女人,夫人。」
「那么,马上领她进来。」
「是,夫人。」
杜本丝被领到长长的走道中间,靠右边的一间房里。有一个女人正站在壁炉旁边。她不再年轻,她曾拥有的美丽已变成冷酷和严厉。看来,她年轻时一定倾倒过不少男士。一头逐渐变白的金发,依然带着点艺术气息,卷到她颈项上;一双锐利得像电流般的蓝眼睛,看起人来,像能看穿一个人的心那样。身上穿了一袭深蓝色丝长装,体态显得优雅动人。可是,尽管她体态优雅,且尚有点姿色,你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含有一种威严。从她说话的语气和像螺丝锥般的一双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不可抗衡的力量。
第一次杜本丝感到害怕起来。她见过威汀顿时,并没害怕过。可是,这女人不同,好像她有极大魔力一样。她注视着这双锐利的眼睛和红红的薄唇,使她感到惊惶起来。她失去平时那样的自信,似乎觉得要哄骗这个女人,没有哄骗威汀顿那样容易。她脑子里,想起了卡德的警告。她在此地,别想巴望得到怜悯。
她好不容易才克服了本能上的惊惶,坚定又尊重地回视这个女人投过来的目光。
凡德美太太好像对这初次的观察,觉得很满意,她指着一张椅子:「你可以坐下来。你怎会知道,我需要一名管家呢?」
「我一个朋友对我说的。他认识此地管电梯的小孩。他想这工作也许会适合我。」
她那副灼灼逼人的目光,似乎又一次看穿了她。
「你说话能像一个受过教育的女孩子吗?」
她口齿伶利。照着卡德告诉她的话,把想像中的职业重说了一遍。凡德美那副紧张的模样似乎松弛下来了。
「我明白了。」她终於说:「我能不能写信给什么人,请她给你做保证人?」
「我最近曾和一个叫杜茀琳的小姐,住在一起过。在宜纳莱的牧师公馆,住了两年。」
「我想,你是到伦敦来想多赚些钱的?好吧,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关系。我可以给你五十镑或六十镑,不论你要多少。你可以马上来工作么?」
「可以,夫人。如果您高兴,就今天开始吧。我的箱子还在派汀顿车站那里。」
「那么,叫部计程车载过来吧。工作很轻松。我时常在外头。你叫什么名字?」
「布萝顿.柯莱。夫人。」
「好极了,布萝顿,去拿你的箱子吧。我要外出午餐了。厨娘会告诉你东西放在哪里。」
「谢谢你,夫人。」
杜本丝走了出来,没看到那个漂亮的安妮。在楼下大厅里,看门人已叫亚尔勃到后面去了。杜本丝走出去,看也没看他一眼。
冒险已经开始了。不过,她已没有早上时那样的兴高采烈。她想,如果这个不为人知的珍妮.芬恩落在凡德美的手里,她可能已遭遇到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