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能走路。自那以后,我总是随身携带一支「科尔特」大口径短筒小手枪,因为当我被打得躺在地上时,我发誓再也不能让别人打我后一走了之。
那年冬天我听说了一个叫做保罗.贝顿的人,他打算在岛上开第一家封闭的全天候游乐场。我指示达吕斯安排与他见面,并称自己是刚从欧洲来的天才工程设计师。这果然有效。贝顿委任他负责新工程中的六个娱乐项目。这当然由我设计,利用欺骗、视幻觉和工程技巧为游客们创造出恐惧、迷惑的气氛,这些都是游客们喜爱的。贝顿在一八九五年开放了海狮公园,人们蜂拥而至。
贝顿想给达吕斯钱以支付「他」的发明,但我阻止了他。相反,我要求在十年的时间内,从这六个游戏项目中赚得的钱让我分得百分之十。贝顿将其所有都投入了娱乐场,债台高筑。这些游乐项目由达吕斯管理,在开放的第一个月里,每周就为我们带来一百美元。这以后还有更多。
政治老板麦卡恩的继承人是一个红头发的、爱搬弄是非的人,名叫乔治.蒂尔尤,他也想开一个娱乐场来大捞一把。虽然贝顿非常生气,但他没有办法。我以同样的要求为蒂尔尤的公园设计了更加巧妙的游乐项目,按百分比提成。一八九七年,斯蒂普尔彻斯游乐场开始营业,每天带给我们一千美元。那时,我在靠近曼哈顿河滩的地方买了一套舒适的平房并搬了进去。邻居很少,而且到周末才来小住,我穿着小丑的装束,在游客当中自由往来於两个游乐场之间。
在康尼岛上经常有拳击锦标赛,一些百万富翁乘坐刚开设的从布鲁克林桥到曼哈顿海滩宾馆的火车来投很大的赌注。我只是在一旁看,但从不参加赌博,因为我相信大部分比赛是事先安排好的。赌博在纽约市是非法的。但在康尼岛,这个犯罪前沿的最后一个哨位,赌注登记员收了赌徒们下的注,大笔的钱在此易手。一八九九年,吉姆.杰弗里斯向鲍勃.菲茨西蒙斯挑战世界重量级拳王的称号,地点在康尼岛,我们俩当时的钱已有二十五万美元,我打算把它全部押在挑战者杰弗里斯身上,达吕斯气得要发疯,但之后我解释了我的想法。
我注意到在每个回合的休息期间,拳击选手几乎总是要用一个瓶子喝水,有时吐出来,但不总是这样。在我的指示下,达吕斯装扮成一个体育记者将菲茨西蒙斯喝水的瓶子换成了另一个掺有少量镇静剂的瓶子。结果,杰弗里斯将他击倒。我赚到了一百万美元。那一年晚些时候,杰弗里斯在康尼岛运动俱乐部击败帆船手汤姆.夏基,成功卫冕了拳王称号。同样的结果,可怜的夏基。我们赚到了二百万美元。现在是到市场上进行交易的时候了,因为我一直在研究一种更加疯狂、更加无法无天的赚钱的游乐场的运作:纽约证券交易所。但在康尼岛上仍然有最后要赚的一笔。
名叫弗雷德里克.汤普森和斯基普.邓迪的两个人一心要开第三家更大的游乐园。第一个人是嗜酒如命的工程师,第二个是一位口吃的金融家。他们非常需要钱,他们到银行里要的钱比银行里所有的钱还多。我叫达吕斯开了一家皮包公司,我们这家公司向他们提供无担保的贷款,不收利息,这出乎他们的意料。相反,E.M.公司贷款的条件是十年里收取月宫游乐场营业收入的百分之十。他们同意了我们的做法。他们没有选择,要么是这样,要么游乐场完成一半就破产。月宫游乐场於一九○三年五月二日开放,在上午九点,汤普森和邓迪就破产了。在日落时他们还清了所有的债务,只有欠我的钱分文未还。在头四个月,月宫游乐场的营业总额达五百万美元,平均每月赚一百万,现在仍是这样。那时我们已经搬到了曼哈顿。
我开始住在一套中等的褐色砂石的房屋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屋里,因为小丑的面具现在无法再用。达吕斯代表我参加了证券交易所,我仔细研究公司的报告和股票发行的细节,指示他去行动。很明显,在这个令人惊奇的国家里一切都在膨胀。新的想法和项目,如果有成功的推销,很快就会有人认购股票。经济正在高速增长,逐渐向西扩展。每一个新兴的产业都会有对原材料的需求,同时需要将材料和产品运到需求极旺的市场上所需的轮船和铁路。
在我待在康尼岛的那些年,移民从每个岛成百万地涌入东部和西部。几乎是在我的阳台下的下东区以前是,现在仍是各种种族的杂居地,这些人与贫穷、暴力、邪恶和犯罪相伴。仅相隔一英哩远是富翁的聚居区,有着大楼、马车和他们喜爱的歌剧院。
到一九○三年,经过几次挫折,我已经掌握了证券市场的秘密,了解了像皮尔庞特.摩根这样的巨头是怎样发财的,像他们一样,我经营了西维吉尼亚的煤,匹兹堡的钢,巴尔的摩到波士顿的轮船,新墨西哥的银矿,以及曼哈顿的房产。但我通过一心崇拜唯一的真神,我比他们更好更厉害。是达吕斯引导我到这个神那里的。财神不允许怜悯,没有慈善,没有激情,没有羞耻,从一个寡妇、小孩和孤儿身上都能够多榨取一点,从而获得一点额外的金钱。有钱就有权,有权又有更多的金钱,通过这样光辉的循环,世界被征服了。
在所有的事情上,除了一点之外,我都是达吕斯的主人和上级。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比他更冷酷和残忍的人了。他的灵魂已死。这一点上他超过了我。但他也有弱点,仅仅一个弱点而已。我对他偶尔的失踪感到好奇,一天晚上我悄悄地跟踪他,他去了摩尔人社区的一间简陋污秽的小屋,在那儿抽印度大麻,直到昏睡过去。这可能是他唯一的弱点。我曾经认为他可能是我的朋友,但我很早就认识到他只有一个朋友,他日日夜夜都崇拜着金钱,他待在我身边并忠於我仅仅是因为我能赚到无数的美元。
到一九○三年,我已有了足够的钱建造纽约市最高的摩天大厦,在公园路一片空地上盖E.M.塔,它於一九○四年完工,四十层,由钢铁、混凝土、石块和玻璃建成。真正漂亮的是在我下面的三十七层楼出租后的所得,付清了建筑费用,还赚了好多。留出的一套用於公司职员办公,通过电话和自动收报机与市场相连,上面的一层一半是达吕斯的公寓,一半是公司董事会议室。在这些之上是我的屋顶房间,站在高耸入云的阳台上,我可以俯视一切,而且确保我不会被别人看见。
所以,我实现了从有着轮子的笼子、阴暗的地下室到住进了摩天大楼的转变,我可以不戴面具地走来走去,没有人看到我的脸,除了飞过的海鸥和刮过的南风。从这儿,我甚至可以看到最终完成的闪亮的屋顶,那是我唯一放纵钱财的地方,这个项目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出於报复的心理。
在远处西区三十四大街耸立着刚建成的曼哈顿歌剧院,我的曼哈顿歌剧院会把大都会歌剧院打得一败涂地。当我来到这儿时,我想再看一次戏剧,当然我需要一个有幕隔着的包厢。由阿斯特夫人及其社会名人录中她的同僚,可恶的四百名人俱乐部,他们负责的委员会,要求我亲自与他们会面,这当然不可能。我派达吕斯去,但他们不接受他,要求面对面地与我会谈。他们将为这样的侮辱付出代价。我找到了另一个喜好戏剧但也遭到拒绝的人。奥斯卡.哈默斯坦开过一家歌剧院但失败了,正在筹资和设计一家新的歌剧院。我成了他的隐名合伙人。它将在十二月开幕,会把大都会歌剧院打得大败。我会不惜代价请来出名的博西主唱,还有更出名的梅尔巴夫人,是的,梅尔巴夫人将来此演出。就在现在,哈默斯坦住在巴黎的卡普西那大街的加尼亚的格兰特大酒店,花我的钱请她到纽约来演出。
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壮举。我将使那些势利小人,范德比尔特、洛克菲勒、惠特尼、古尔德、阿斯特和摩根俯首称臣,再让他们听听伟大的梅尔巴夫人的歌声。
回想以前,我的生活充满了痛苦与抛弃,恐惧与憎恨,互相之间都是这样。只有一个人对我仁慈,把我从笼子里带到地下室,之后带我到船上。而其他人都像喘着气的狐狸在追捕我,她却像一个母亲,而我的亲生母亲是什么样我从来都不知道。
还有另一个人,我爱她但她却不爱我。你是不是为此而鄙视我,人类?因为我不能像一个男人那样使一个女人爱我?但是有那么一刻,就像切斯特顿的驴子「一个疯狂但十分甜蜜的时刻」,我那时认为她会爱我……烟灰、炉渣,什么也没有。没有爱我。永远也不。所以只能有另一种爱,对永远不会令我失望的主人的忠诚,我将一生都崇拜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