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没有雪茄烟盒。从无一个人凑巧请他抽一根,所以他也就没有抽雪茄的习惯;而那些身上带有雪茄烟盒的,在他看来,都是一些带娘娘腔的家伙。
最后,他在衣领戳上「拥护者俱乐部」的证章。这证章凸显着两个艺术体大字:「拥护者——加油!」这令巴比特觉得自己是个忠贞且值得骄傲的人物了。他也因此结识了一些有趣的人,一些令人愉悦又富同情心的,商业圈内的要人。这证章,也即是他的「维多利亚英勇勋章」,他的「拿破仑荣誉绶带」,他的「好学生会荣誉之钥」。
单是衣着就这般麻烦讲究,同时,又搀入了其他复杂的烦恼。「我觉得今早有点不对劲,」他说,「我想我昨晚吃得太多罗。你不该做那些难消化的油炸香蕉饼。」
「那可是你要我做的啊。」
「我晓得,不过——我告诉你,一个人过了四十岁,他就得小心自己的消化能力哩。有好多笨家伙,就不晓得好好小心自己。我告诉你,一个人到了四十岁,看他要当个呆子,还是当个医生——我是说,当他自己的医生。一般人老是不太小心饮食这类事。现在且听我说,我认为——当然罗,一个人在一天工作后,应该好好大吃一顿,不过,对我们大家来说,吃些易消化的东西,可是一件好事哩。」
「可是,乔其,在家里我做的都是些容易消化的食物啊。」
「你意思是暗示我是贪食的罗,在闹市里吃过罗?是,不错!如果你要吃那种垃圾,你可有很棒的机会,‘运动俱乐部’内新来的厨师不是向我们招着手吗?不过,今天早上,我真的觉得不舒服。可笑,这儿,左边,有点痛——噢不,那不会是盲肠炎吧,是吗?昨晚,我开车上伯吉乐·杨齐家时,也觉得胃里有点痛。就是这儿,像——那种被子弹射穿的剧痛。我——那鬼痛跑到哪去了?为啥你早餐不多放点干梅?当然罗,我每晚得吃一个苹果——一天一个苹果,医生离得远远——不过,话说回来,你该多放些干梅子,别老是这些中看不中吃的小玩意。」
「上次我放干梅,你就没吃。」
「哦,我并不很想吃吧,我猜。其实,我想我一定多少吃了几颗。不管怎么说——我告诉你,这可是极要紧的事——就在昨晚,我还向伯吉乐·杨齐说过,大多数人不够关心他们自己的消——」
「下星期,杨齐一家人要来我们的餐宴吗?」
「这事哪有一定;当然要来罗。」
「喂,瞧这儿,乔治:我要你那晚穿上你那件漂亮的无尾晚礼服。」
「胡扯!别人不会穿礼服的。」
「他们一定会穿礼服。你记得吗,有次你没穿礼服参加小野家的晚宴,别人全穿啦,瞧你那模样,多窘。」
「窘?他妈——呸!我才不窘。每个人都晓得,我穿得起任何别人穿得起的华贵无尾半正式晚礼服,有时我还愁没机会穿呢。再说,无论如何,这全是讨厌的东西。女人才会喜欢这鬼东西,那些成天待在屋里无事忙的女人;不过,一个男人整天像疯子一样地工作后,同一天,他可不想把他的头硬挤入燕尾服内,单单为了穿给那些他眼见只穿着便服的人家看。」
「你自个明白吗?你高兴人家瞧你穿晚礼服。别的晚上,我坚持你穿,你也承认过得快活自在。你说,穿了它觉得好多罗。喔,乔其,我真希望你不要说‘无尾半正式晚礼服’,是‘无尾晚礼服’。」
「鬼扯蛋,那又有啥不同?」
「哟,所有规矩高尚的人家都那么说啊。小心被露茜儿·马克贝听到你称它‘无尾半正式晚礼服’。」
「哈,那没啥不得了!露茜儿·马克贝可管不着我一根毛!她那一家人就像泥巴一样稀松平常,就算她丈夫和老爸是百万富翁!我想,你是在强调你高尚的社交身份罗!好,让我告诉你,那位你崇拜的老爸亨利·T,连叫它‘无尾半正式晚礼服’,也不屑!他唤它‘卷尾猴穿的短截夹克’,你不可能要他穿上那劳什子,除非你先用哥罗仿品麻痹了他!」
「乔治,别那么讨厌。」
「唷,我并不想惹人厌,不过,老天!你可像威珞娜一样越来越爱挑剔了。打从她放弃大学后,她一直太任性刚愎了——不明白她自己要的是什么——哈,我可晓得什么是她要的!——她想要的无非是,嫁一个百万富翁,定居欧洲,握握某个牧师的手;而同时,她却留在这儿,天顶市,鬼混!美其名是个社会主义运动者,或是领导慈善工作的人,诸如此类该死的东西!还有,天哪,泰德也是个怪物!他一下子想上大学,一下子又不干了。三个小鬼里,明白自己心思的,只有妲卡。只是,我搞不懂,我怎会有珞妮和泰德这一对优柔寡断的宝贝。我不是什么洛克菲洛或詹姆士·杰·莎士比亚,但我真的清楚我自己的心思,我把心拿正,天天在办公室里埋头苦干,而——你可知最近的情况吗?我就想不透,泰德又有一个新的馊主意,他想当电影演员,而——而我在这儿告诉过他一百遍了,只要他肯上大学,法律学校,好好用功,将来我可在商业界拉拨拉拨他,而——这威珞娜也真是个怪物,竟不晓得自己要的是啥。罢了,哎哟,赶快呀!你还没弄好?那小妞三分钟前按铃唤人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