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谈明那个小丫头,她就是个投错了人胎的活猴子,刚生出来骨头就比别的崽子硬朗,十个月多一点就完成了猴子到人的进化────直立行走,一两岁的时候已经满地乱跑,成为家里一害了。
星期六中午,三胖一家三口来到了魏谦家。
三胖用一条胳臂夹着他的祸害闺女,谈明就像个没尾巴的大胖耗子,四爪并用地抱着他一条胳臂,随着走路一晃一晃的,把她爹当成了荡秋千。
林清拎着东西追着这爷俩一路小跑,就是个碎嘴的大丫鬟,一惊一乍地说:「胖子你看着点,别摔着了她!」
三胖举起谈明,轻轻地往上一抛,完事又在孩儿她妈的大呼小叫中双手接住,晃了晃乐得前仰后合的小丫头:「爸能摔了你吗?」
谈明高兴得直吐泡泡。
三胖腾出一只手,递给林清:「媳妇,东西拿不了给我。」
林清抬脚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把你的崽子拿好了就行了,别臭美了!」
「我有闺女他没有啊,我不臭美谁臭美?」三胖吹着口哨按了门铃,气沉丹田,「你三哥大驾……」
他一嗓子没叫唤完,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魏之远一边接过林清手里的东西,一边伸出手指「嘘」了一下,小声说:「还没起呢。」
三胖一愣一愣地:「这都快十一点半了,还没起?他这是要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林清听见自己这败家老爷们儿嘴里又开始跑拖拉机,连忙抡起拳头在他后背上砸了一下,闷闷的一声,还挺响。谈明爬到三胖的后背,好奇地低头看了一眼声音来源,裂开牙没长齐的小嘴,拍着巴掌乐,意思是:这响动好听,再给大爷来一声!
三胖弯腰放下了他的不孝女,让她满屋子撒欢,然后走到魏之远旁边,看了一眼魏谦紧闭的卧室,压低声音问:「我叫他去────哎,屋里没儿童不宜的东西吧?」
魏之远脸都没红一下,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三胖,反而弄得三胖颇为尴尬。
看他尴尬够了,魏小爷才慢条斯理地说:「哪能啊,昨天晚上他批考卷批到三点,正好今天没事,睡呗。」
魏谦辞职以后就回了学校,一边念研究生,一边当着助教。
想当年他们的魏董事长是什么派头?衬衫从来烫得平平整整,西装革履,皮鞋绝不会两天不抆,往那一站,整一个衣冠禽兽的标准范本。
现在可好,他多年兜兜转转,倒省得洗袜子,走路踢踢踏踏,都不带抬脚的。
同一个人身上能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吗?
三胖思考多日未果,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学校是个毁人不倦的地方。
听了魏之远的话,三胖讶异地说:「能忙成这样,图什么呀?就那两块钱助教工资?他不至於的吧?」
「忙个屁。」魏之远一边把糖盒子拿出来放在谈明面前,一边说,「他老人家可真是我们的忠实用户,从昨天下午回来就开始玩,打游戏打到十二点半,最后被我硬押着躺下睡了,躺了没有五分钟,又诈屍似的蹦起来说今天要录成绩,期中试卷非得改出来不可,还得把成绩单登好发给任课老师,这才弄到半夜。我就没见过这么能临时抱佛脚的,你说他早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魏之远沉着脸抱怨着数落他哥,三胖的心情突然莫名地阳光明媚。
魏之远翻了翻附近餐厅的联系方式,问三胖:「要么我定一桌?」
「订什么桌?都是自家人甭弄那套。」三胖躲开谈明往他嘴里塞糖的小爪子,「带着这么个熊孩子出去吃,还不够他一个人上窜下跳讨人厌的呢,咱自己做,你嫂子就爱摆弄厨房。」
魏之远一口答应:「行,我给她打下手。」
三胖眼珠一转,趁着他们俩去厨房忙活,拎起谈明,小声说:「走,咱爷俩去掀你老叔的被子。」
自来上房揭瓦以及类似的事,谈明小朋友都是来者不拒,毫无异议地一只手抓着一个巧克力,被她爸抱走了。
三胖蹑手蹑脚地推开魏谦卧室的门,屋里窗帘虽然没拉开,但是细碎的阳光已经从缝隙里钻进来了,床上的人毫不在意这一点微光,只占了靠墙地方的窄窄一条,一动也不动,上半身什么都没穿,被子缠在身上,缠得倒是很严实,从脚脖子一直缠到了脖子,露出一小片肩膀,这一身行套,乍一看就像古希腊披着床单的神棍一样虚无飘渺。
三胖掐指一算,从三点到现在,可也有八个小时了,魏谦这小子打从穿开裆裤开始,睡过这么踏实的八个小时么?
这货小日子过得倒舒服。
三胖心里不平衡,於是把他的秘密武器谈明扔在了魏谦的床上。
谈明小朋友热爱运动,有天赋异秉的身高和体重,落地的时候「咣当」一声,把柔软的床面砸了一个坑。
魏谦被他「轻盈」的落地惊动,先是懒洋洋地看了一眼,跟蹲坐在那的小生物对视了片刻后,猛地做了起来:「卧槽,活的!」
活的小生物手脚并用,欢快地向魏谦扑了过去,带起一片凌厉的劲风,魏谦还没醒过盹来,本能地往后退了一点缓冲,身手接过了这个人体重力导弹,被两颗巧克力砸了个正着。
等把小东西拎到眼前一看,魏谦乐了:「妞儿,怎么又圆了一圈?咱可不能步你老爸的后尘啊!」
三胖:「滚蛋!」
魏谦虽然离职了一年多,但做为股东偶尔过去溜答一圈,在公司依然积威甚重,哪怕他穿着大裤衩,一副刚逛澡堂子的德性,也有不少老员工见了他忍不住立正,连娃他妈林清见了他都会变得贤良淑德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