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岱摇着头叹气,云祯只管缠着又敬了他几杯酒:“我给您带了些药酒来,稍后再和您聊。”
丁岱一脸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众人看他们两人窃窃私语,果然亲厚非常,不由都各自有一番思量。
一番表面应酬,众人饮宴至三巡,云祯才以远道而来,身体乏困,不胜酒力为由,起身退了席。
待到客人走散,朱绛却已被人暗自引到了云祯歇息的下处。
钦差所住的房间,自然是最好的,屋里厚厚铺着羊毛地毯,收拾得极为干净,陈设不说华丽,也已是精美整洁,朱绛被龙骧卫的亲兵领了进来,才掀了帘子便听到了水声。
云祯满脸疲乏,双脚泡在热水里,身上也已宽了那些层层叠叠的蟒袍礼服,发髻什么都解开了披散在肩上。实在是那些金冠蟒袍什么的太压头压身,他撑了这一日,累得不行,只是斜斜歪在矮榻上,让侍童给他洗脚,看到朱绛来,挥手叫人都下去,又吩咐龙骧卫在门口看着门。
朱绛上前笑着道:“我替你梳梳头吧,也松快松开。”
云祯靠在软枕上,虽说适才喝的都是兑水的酒,但倒也喝了不少,脸上有了三分酒意,醺醺然躺在榻上,指着对面的软椅道:“不必,坐下吧,我有紧要事问你,你不要瞒我。”
朱绛坐了下来,只盯着他微微带了红晕的脸,低头又看到他白皙双足浸在水中,正在胡乱晃动着脚趾,水声撩人,想到从前情笃之时也曾替他浣足梳头,如今却再亲近一些都已不能,心中酸楚,随口笑道:“我何曾瞒过你事?你有事就问——酒水不是动了手脚吗?怎的还是喝多了?”
云祯看向他:“我问你,前一世,你对北楔入侵,可有印象北楔有另外一位王上?”
朱绛一时仿佛五雷轰顶,背上冷汗尽出,之前那点旖旎心思都已被吓得消散了:“什……什么?”
云祯看向他,脸上虽然还带着酒意,其实眼神清明:“不必再瞒我了……你也想起来了前世的事是不是?那颗珠子。”
朱绛脸色忽青忽白,心里最大的秘密被揭穿,他再也无法伪装之前那玩世不恭与云祯两小无猜的样子,一时有些语无伦次:“我……我不是存心瞒你……我怕你知道了就再也不会靠近我了,我只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装着还能和你做好兄弟……我……”
他忽然掩面,眼圈通红,嘴唇张合着,却一句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云祯料不到他反应如此之大,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拍了拍矮榻上他身侧,叹了口气:“你过来这里。”
朱绛坐了过来,云祯伸手给了他一个拥抱:“好了,好兄弟,我已都忘了那些了,我早已原谅你了,别哭了。”
朱绛哽咽难当,万般前尘皆涌上尽头,他佛前苦修诵读一世,所求不过就是这么一句“我原谅你”罢了。
他忽然放声大哭起来,仿佛要将两世的泪全都哭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