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渡倏地抬起头——好像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害死顾钊的「内鬼」在这些人当中,但费承宇并不知道他是哪一个!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外面传来,蒙着眼睛的费渡还沉浸在那份「画册计画」的名单中,一时没回过神来,脚步声一下和他年幼时的记忆重合了——费渡狠狠地一激灵,他当时也是惊疑不定地翻看了一半,突然听见了费承宇回来的脚步声,像现在一样靠近着地下室。
他一边走,一边还在打电话,语气冷静而残酷。
时隔十三年,费渡的脉搏和血压对此作出了精准的反应,他整个人皮肤发冷,心里却被某种陌生古怪情绪笼罩,他的四肢彷佛被灌了冰,手心浸出细汗,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速。
地下室只有一扇门,一个出口,这时候逃出去无疑会让费承宇堵个正着!
费渡记得,他当时再要躲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他迅速把桌上被自己翻乱的文件凭着自己的记忆归位,然后仗着人小个矮,钻进了大书柜下面的小橱里。
脚步声越来越逼近,彷佛已经到了门口,被领带蒙着眼睛的费渡下意识地往他记忆里书柜的方向后退了几步,可是那里已经没有书柜了,他结结实实地撞在那家庭影院屏幕旁边的小柜橱上,柜橱往一侧倒去,里面催吐、镇定的药物「稀里哗啦」地撒了一地,与此同时,有人一脚踹开了他没关上的密码门。
一瞬间,费渡脑子里好像有一根弦,被人重重地勾起来拨动了一下,「呛啷」一声回响,惊天动地地在他太阳穴附近炸开,一块记忆的碎片子弹似的从他颅骨间穿过──小橱倒下的动静和记忆里的某种声音重合了。
闯进来的骆闻舟一眼看见他脚下摔得满地滚的药瓶子,联想起费渡的不良前科,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骆闻舟冲过来,一把抱住费渡:「怎么了?怎么了?你又碰那些药了是不是?费渡?费渡,给我说句话!」
骆闻舟闯进来强势打断了他的回忆,费渡一时还有些茫然,苍白的嘴唇略微颤抖,随即,他眼睛上的领带被人一把拉扯下来,骆闻舟好似怕他丢了似的,手臂箍得他有点疼。
骆闻舟几乎是连拖再拽地把他拉出了地下室,按在太阳光最足的沙发上,费渡抬手遮了一下光,脸上的血色好像被那间妖异的地下室一口吸了,骆闻舟拽下他的手腕,钳着他的下巴掰过来面向着自己,一脸阴沉:「我说没说过,让你不要乱跑?」
费渡盯着他愣了片刻,忽然一把扯过骆闻舟的领子,将他按在沙发上,低头吻了上去。
骆闻舟不知道自己这份突如其来的好待遇从何而来,略微一愣,他连忙伸手搂住费渡,感觉到对方难以宣之於口的焦躁,几乎要把他嵌进沙发里。骆闻舟一手捏住费渡的后颈,轻轻地捋着,同时艰难地侧了一下头:「喘……喘不上气来了,宝贝儿。」
费渡动作一缓,随后,他骆闻舟耳垂上轻轻亲了一下,骆闻舟当即抽了口气,感觉腰都酥了半边,一抬手把准备离开的费渡拽了回来:「啃完白啃?」
费渡:「你要什么?」
骆闻舟盯着他,舔了一下嘴角。
「拿走,」费渡十分大方地摆摆手,「连身再心,买一送一,不用找零。」
骆闻舟:「……」
他无言以对片刻,仔细回味了一下这句话,耳根居然有些发热。
别墅里的矿泉水都过期了,两个人只好找了个水壶自己烧开,费渡不知从哪翻出一块陈年的普洱茶饼,用锥子敲下几块泡来喝。
「我刚才想起来了,第一次我无意中钻进费承宇的地下室,中间他正好回来,我钻进了书柜下面的小橱里,但他当时其实没有进来,因为他好像刚走到门口,楼上我妈就犯了病,狂躁地不知道打烂了什么,费承宇骂了一句,匆忙出去了。」费渡动作熟练地洗了茶,随即用泡了第一水,浓郁的茶汤很快散出味来,他兜起茶叶的过滤网,给自己和骆闻舟一人倒了一杯,「我趁机跑了。」
骆闻舟:「你妈妈呢?」
费渡沉默了一会,手指转着滚烫的茶杯:「不知道,我躲进房间了,没敢看——你不是去接陆局了么,怎么样?」
一提起这事,骆闻舟就是一脑门的一言难尽,他仰头往后一靠,好一会才有气无力地把这颠覆三观的一天说了:「现在不清楚,有事陶然会给我发信,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朗诵者……」费渡若有所思地晃了晃茶杯,「这么说,方才来找我的,应该就是他们的人了。」
骆闻舟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什么?」
费渡琢磨自己的事,没注意到骆闻舟的脸色,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方才出门的时候遇到个出租车司机,应该是专门在那等着我……呃……」
骆闻舟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从头到脚把他检查了一个遍,发现连一个多余的线头也没有飞出来,松了口气的同时,骆闻舟一把火从脚心烧到了头顶:「我让你小心一点,你他妈当我说话是耳旁风!费渡我告诉你,你要是……你……」
他气得语无伦次之余,竟然忘了词。
费渡一愣之下眨眨眼,双手拢起骆闻舟青筋暴跳的手,手掌一合,一双桃花眼十分无赖地一弯:「师兄,我爱你。」
骆闻舟:「……」
每次都来这套,连花样都懒得换!
随即,费渡略微正色下来:「我的人跟过去了,不过那个司机跟我说,我曾经见过他的『老师』。」
「我来找你的路上得到一个消息,」骆闻舟说,「张局说,第二次画册计画不是他命名的,现在调查组的视线转移到了燕公大上,特别是……」
「我那个暴脾气的导师?」费渡问。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陈振的举报信吗?」骆闻舟说,「能直接递到上面的,肯定有话语渠道,潘老师曾经当过刑警,后来又成了业内权威,人脉颇广,他有这个渠道——而且他对范思远留下来的一些课题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兴趣,甚至写到过内部教材里……」
骆闻舟略微一顿,摇摇头:「说你见过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他?」
「不,应该不是,」费渡想了想,随即,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起头,「老骆,我可能需要你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