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觉得这句称赞怪怪的。
沈巍看了他们俩一眼,终於发话了:「别欺负他。」
赵云澜二话不说,立刻表现出「听老婆的话跟党走」的优良素质,松开郭长城的领子,稍息立正站好,动作之迅捷,训练之有素,大约能入围新一轮「名犬大比拚」的决赛名单。
病床上的妇女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她目睹了这一切的过程,目瞪口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忙吃力地爬起来,跪在病床上直给郭长城作揖:「谢谢神仙,谢谢小神仙!」
郭长城大窘:「不不不,我我我……」
他舌头打结,面红耳赤,面对陌生的妇女脑子里一片空白,兜里的电棒适时地「噼啪」一声,爆出个火花,差点燎着了赵云澜的大衣。
郭长城连忙讷讷地闭了嘴,在找到了安全感的同时,也深切地体会了霹雳贝贝的心情。
赵云澜正色下来,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冲病床上的人摆摆手:「行了,您也甭拜了,我就问您几句话,希望您能配合一下。」
中年妇女忙不迭地点头。
「昨天您也是吃了一个路上买的橙子才进了医院的吗?」
「对,已经天黑了,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路边有卖橙子的。」
「等等,你进超市的时候也看见那个卖水果的了吗?」赵云澜打断她。
中年妇女想了想,有点疑惑地说:「好像……没有吧?应该没有,我当时正打算买水果,要是有肯定会注意到。」
那是故意在那等着她的。
「卖水果的长什么样?」
「呃……男的,挺瘦,戴着一顶破破烂烂的毛线帽子……好像、好像还穿了一件灰不溜秋的大棉袄吧?」
赵云澜问:「他的腿呢?」
「腿?」这妇女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好一会才想起来,「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人腿脚好像是有点问题,走路一扭一扭的,挺费劲,你不提我还没想起来,别是个安了假肢的瘸子吧?」
说完,她不等赵云澜回答,就自顾自地发表起见解来:「我跟你说啊大仙,这些瘸子啦、哑巴啦什么的残废,都可不是东西了,那些人身上缺零件,所以心理都是扭曲的,他们给人投毒,那不是太正常了?要是我说,应该把这些人都集中到一个地方看管起来,反正放出来他们也没法正常生活,还扰乱社会之安宁。」
赵云澜皱了皱眉,听到这里,他终於明白这女的耳朵后面那大巴掌糊上一样的黑印是怎么来的了,有些人就是天生五行缺德,身上每个毛孔都渗透出咄咄逼人的小恶毒,没一处致命,但是没一处不咬人。
女人继续说:「……就说我们家那片的那个聋子吧,娶不上媳妇,就弄了条破狗,只要他们家一开门就能听见那狗叫,他聋子敢情听不见,也不管管,我那耗子药都买得晚了,早该把它弄死……」
赵云澜没了耐心,骤然抬起眼,直视女人的双眼,毫不怜惜地强力压制了对方的精神,那打了鸡血一样喋喋不休的妇女双眼立竿见影的迷茫了,不到片刻,她就翻着白眼,一头栽下去了。
赵云澜面无表情地在她耳边说:「你吃坏了东西,但是方才出去方便了一下,已经把脏东西都排泄出去了,哦,还因为没站稳,一脚踩进了屎坑里,身上的味真是洗都洗不下去……」
沈巍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只好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哦,虽然你把自己变成了一颗屎香香,但食物中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下午来过的帅哥警察们只是例行公事,来问了几个卖有毒橙子的人的信息,顺便对某些公民的思想道德修养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教育……」
沈巍:「咳!」
「没别的事了,你自己反省吧。」赵云澜应沈巍的要求闭嘴,最后一个走出病房,并且在将出未出的时候,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坏笑:「祝你做噩梦,大妈。」
沈巍一回手把他揪了出来,生怕他再声情并茂地在人家耳边讲个午夜凶铃。
「她明显不认识投毒者。」一出门,赵云澜就对郭长城进入了授课模式,「眼皮下因果线也不重,虽然我觉得这人也挺烦的,但卖橙子下毒的不大可能是条狗,根据经验,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投毒的人平白无故地生事害人。」
他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正在自己的小本上奋笔疾书的郭长城一眼,略微放慢了语速,等了郭长城一会,这才似乎漫不经心地继续说:「如果方才那个大妈跟害人有直接关系——比方说是她把人家害死了,那别人回来报仇,我们是管不着的。人间的法律虽然不允许冤冤相报,但是阴阳的因果秩序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郭长城忙不迭地点头。
「可听受害者的意思,她明显不认识那个卖橙子的,加上因果线浅得程度,他么两人的交集说不定就只是在路边,抆肩而过谁踩了谁一脚之类的鸡毛蒜皮——当然,也许里面会有更深的隐情,但是最常见的情况,是厉鬼出於某种目的故意害人,这种情况,我们不但可以抓,还可以就地处决。」
郭长城下意识地拍了拍自己装小电棒的衣兜,赵云澜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自己有点蛋疼。
「这样,我去ICU看一下那个更倒霉的。」
他目光方才扫过来,沈巍就会意地点点头:「我去处理另一个受害者。」
赵云澜春风拂面地对沈巍笑了笑,然后转头变脸,分给了郭长城一张凶神恶煞的:「你去,打电话让祝红跟上级领导沟通一下,麻烦他们快点审批,今天晚上之前我要全权处理这件事——别磨磨蹭蹭,看你磨蹭就想踹你屁股,快点!」
能替他不平的沈教授已经走了,郭长城只好默默地摀住屁股,办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