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有片刻安静,锺晨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动静,见到她们依旧还在聊天的样子松口气,不由看向走廊口,刚刚江静白和白雨棠离开的时候,两人神色都不太好。
江静白的神色确实不好,她那么善於隐藏情绪的一个人,现在却直白的表露出来,白雨棠跟着她身后,心疼鱼希的同时分了点给江静白。
两人站在天台上。
寒风呼啸,白雨棠唤道:“江总,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两人站在天台上,楼下万千灯火,却点不亮江静白心中那盏,她偏头:“公司会和鱼希解约。”
陈述句,因为这是必然的结果。
虽然她和各个董事都有交易不错,但是那建立在金钱的关系上,如果鱼希不能给公司带来任何利益,那些董事也不会站在她这边。
毕竟——公司不是她的。
江静白头次产生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现在面对鱼希的感觉一样。
白雨棠点头,其实她也猜到了,之前胡总三番两次要换掉鱼希,但是被江静白压下来,现在这样,可能压不住了。
手机铃又响起,白雨棠看眼号码,按掉了。
江静白偏头看着她,问道:“白小姐。”
“你相信鱼希吗?”
白雨棠不知道她突然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抬头看着江静白,天台没有灯,但依稀有亮光折射过来,照在江静白的脸上,五官不清晰,但双眼清亮。
“我——”白雨棠启唇,江静白垂眼道:“我相信她。”
“鱼希不会倒下的。”
白雨棠心突突跳,心里闪过一个设想,她开口道:“江总是想接手吗?”
江静白点头:“白小姐,你是鱼希最信任的人,我知道这些话可能会对你造成困扰,但是……”
“江总你放心吧。”白雨棠站在天台上,她往前走两步:“这些话不会对我造成困扰的。”
“鱼希是我一点点看着成长起来的,她在我心里就像是亲妹妹一样,我不容许她就这么倒下,她也不能就这么倒下。”
“如果她有天不想演戏了。”
“我也希望她是风风光光的退出,不留遗憾。”
江静白偏头深深看眼她,启唇:“那就麻烦白小姐了。”
两人话别,白雨棠抽了烟盒出来,她还不想下去,江静白担心鱼希先下楼了,到病房门口刷了卡进去,走廊上没人,病房门口也没见到锺晨,江静白垂眼走到病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
病房门没有合的严实,有丝缝隙,她手放在握把上,推开了一点,听到锺晨的声音清晰传来。
“希希你吃点东西吧?”
“实在不想吃,你就喝点水好吗?”
鱼希声音如常:“搁着吧。”
“静白呢?”
锺晨回她:“和白姐出去了。”
鱼希浅浅嗯声。
锺晨将杯子放在桌上,耳边听到她又道:“锺晨。”
“你明天别过来了。”
锺晨脸色白了一瞬,立刻转头到病床边:“什么?”
鱼希抬头看她,神色淡淡然:“我说你明天不用过来,你也通知下白姐,不要再往医院跑了。”
“这边有医生和护工,我不会有问题的。”
锺晨拒绝:“不要。”
“我明天还会——”
“锺晨。”鱼希见她不死心说了狠话:“去跟陶倚彤吧。”
“别跟我了。”
锺晨摇头:“不要。”
“我谁都不跟,我只跟你。”
“希希,你别想赶我走!我就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
声音犹如被抛弃的动物,含糊不清,哽咽。
鱼希听了眨眨眼,神色依旧道:“我以后不拍戏了。”
锺晨胡乱抹了把泪水:“那咱就干别的,咱不拍戏了,咱干你想干的,希希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心疼,你哭吧,你哭了心情就会好很多的,你别憋着自己了。”
从事发她醒后,鱼希就没有流过一滴泪,开始时大家都以为鱼希不知道腿受伤,后来和朱导的聊天后,大家才知道鱼希早醒了,也把那些话听进去了,她知道自己腿受伤了。
不仅拍不了戏,复建都需要两三年。
但是她依旧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甚至将身边每个人,每个角色都安排好,锺晨看着她如此冷静,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那些快要临终的人。
鱼希现在这样,就好像在安排后事一样。
这让她惶恐又害怕。
锺晨抓着鱼希的手:“希希你哭吧,或者打我骂我怎么发泄都行,你别什么都压在心里好不好?”
鱼希看她,摇头:“我为什么要哭。”
锺晨坐在床边,递了面纸给她:“我知道你想哭的。”
鱼希听着她粗暴的安慰眼梢泛红:“我不想。”
她头埋低,声音渐弱道:“锺晨,我真的不想哭。”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她抬眸,皱起眉头,眼里水光浮现:“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偏偏是我?”
“为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仰着头,神色不悲不喜,周身却萦绕悲伤,浓郁的让人喘不上气,锺晨对上她目光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她。
门外的江静白透过半开的缝隙看到鱼希神色,她呼吸停顿了,胸口被人插一把刀,狠狠的拧着,她疼到不能直立,需要靠在门边上。
鱼希不哭不闹也没有歇斯底里,却比任何一次的咆哮更让她束手无策,也让她更痛,痛入骨髓,麻痹她所有神经。
她想进去给鱼希一个温暖的怀抱,脚步却被定在原地,怎么都挪不开。
良久,病房里开始传来哭声,声声泣血,江静白依旧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她转身,手臂抵在墙上,头深埋进去,细看,手紧握,双肩颤抖。
压低到听不见的声音被病房里的哭声覆盖,长廊的她独自靠在墙上,舔着伤口。
白雨棠回病房时在门口见到一个人,她顿住步伐,听到不远处两人交谈声。
“盛总,过去吗?”
盛闲盯着前面看,几秒后收回视线:“不过去了,带我去见主治医师。”
助理立刻恭敬低头:“好的。”
两人离开后白雨棠走到刚刚盛闲的位置,入目就看到江静白靠在墙上,刚刚在她面前坚强无比一切如常的江总,此刻脆弱的像个孩子,正在闷声哭,周身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