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沈柠若将车停了下来。

路边有卖花的老翁，她选了一束白菊，而后转过头看着邱漾：“小羊，你一会儿也给我妈妈放一束，好吗？”

这个邀请没有人会拒绝。

邱漾的眼眶倏地酸涩了起来，她看着沈柠若的哀伤的神情，点了点头：“好。”

“爷爷，就这两束花，谢谢。”

卖花老翁被晒得有些黑，他脸上的皱纹堆了起来，一边包着花一边问：“来看令堂吗？”

“对。”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令堂当初走的时候，想必很年轻。”老翁把花递给了沈柠若，浑浊的眼眸里有着无尽的悲凉，“祝好。”

沈柠若：“谢谢。”

她站了起来，给了邱漾一束花，神色肃穆地朝着墓地走去。

邱漾没来过陵园，她发现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以为这里会是很沉重的环境，但实际上进去之后会发现这一片跟花园没什么两样。

先看见的是一个大气庄严的广场，往里走又是一段两旁种了柳树的长廊，并且空气中还有馨香，路边的坛子里的花开得正艳。

“小羊，你有没有思考过以后会把自己的……”沈柠若侧过头看着邱漾，思考了两秒还是把话给塞了回去，“没什么，我觉得问出来不是很吉利。”

邱漾想要知道个明白：“自己的什么？”

“遗体？骨灰？”

“……骨灰。”

“没想过放在哪儿。”邱漾回答道，“我觉得死亡距离我还很遥远，所以一直没想过。”

沈柠若抬眼看了看天空，而后轻声道：“我有段时间觉得自己撑不下去，就想过要把自己的骨灰装在哪儿，我不想要装在骨灰坛里，而是一个放饼干的盒子里面，我希望有人可以带着它，登上一座山，将我的骨灰撒在空中，随着风，爱去哪儿去哪儿。”

邱漾听得很认真，她甚至眼前还出现了画面：“很酷。”

“可我怕死。”沈柠若的唇角往下压着，“我也怕亲近的人死去。”

邱漾的呼吸一窒，又听见沈柠若道：“前两天看见科普，一个人不论生前有多重，但到了化成灰的时候，都差不多只有三公斤左右的重量。”

“我以前抱着我妈妈的骨灰坛的时候，我觉得沉甸甸的，但现在要我回想起来，我其实已经忘了当时的感觉。”

“我……”

“我不想再体会到了。”

邱漾知道沈柠若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不希望沈父出事。

她无声地捏了捏沈柠若的手。

正好这时候到了沈柠若妈妈所在的墓区，这里的墓碑都长得差不多，但沈柠若清楚地记得妈妈的墓碑在哪儿，她也一眼就看见了在墓碑前坐在地上的沈元凯。

“我看见我爸了。”

现在这里也不是没人，不过没有清明节的时候来的多，但安静是一致的。

邱漾闻言怔了一下，她担心自己会刺激到沈父，犹豫着要不要先不和沈柠若一起往上走。

“没事的，小羊。”沈柠若摊开了自己的掌心，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邱漾抿了抿唇，而后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和沈柠若牵着手上了阶梯。

沈元凯坐在地上，他低着脑袋，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晒着太阳。

有阴影笼罩了他，但他也没察觉到，直到面前有花束放下的声音，才让他惊醒。

沈元凯睁开眼，一抬头就看见了沈柠若和邱漾，他的眼皮耷了耷，又看着墓碑上照片里的人，低声道：“我在和你妈妈谈心。”

“谈什么了？”

“我问她过得好不好。”

“那她回答你了吗？”

“她拖风给了我回答，说自己过得很好。”

沈柠若鼻尖一酸：“那真好。”

邱漾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父女俩的聊天，也觉得苦涩，她跟着沈柠若蹲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沈柠若母亲的照片。

旁边刻着的字是沈柠若母亲的名字——柳瑛。

是让邱漾看了会心生好感的名字，沈柠若的母亲肯定是温温柔柔的。

气氛沉静了几秒锺，沈柠若又看向沈元凯：“那你呢？爸。”

“我也挺好的。”

“吐血是怎么一回事？”沈柠若不跟他绕了，直接问了起来。

沈元凯眼神有些躲闪，并且还试图转移话题到邱漾身上：“这就是你的对象吗？”

邱漾被cue到了，才称呼了对方一声：“叔叔好。”

她不想太主动。

沈元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点了下头，当做回应。

沈柠若紧紧地盯着沈元凯：“你自己是不是知道答案才故意不去医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