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一个上一个下,彭姠之乘坐的下行电梯已经快到低层了,纪鸣橙按下电梯,连几秒锺都难以等待。
到了门厅,却没有彭姠之的身影,在花园里绕了一圈,也没有,纪鸣橙加快脚步走出小区,到街上环顾四周,视线摇摇摆摆,仍旧没有捕捉到彭姠之。
她站在门口,开始打电话,没接。
小区临的这条街是小道,很安静,夜晚车辆也不多,很多培训机构之类的门店早早地就关了,只剩几个24小时便利店还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行人像偶然的点缀,埋在夜幕里,行走也很安静。
纪鸣橙恐怕是街道上最慌的一个,哪怕她看起来最为镇定。
彭姠之的房子退租了,大晚上的,她还能去哪呢,她还有一点钱,可以定酒店,但就怕她不想订,失魂落魄地随便在哪里凑合一晚上,江城的冬天会吃人的,她在外面待一会儿肯定就受不住。
至於其他的,纪鸣橙没敢想。她从来就没有觉得彭姠之是个傻子,相反,她是自己用尽心力也捉不住的那个人,所以才方寸大乱,所以才用了很多不想做却别无他法的事情。
她没有在事业里走投无路过,但走投无路的,是她和彭姠之的爱情。
她终於明白,她再也不可能推演或者计算她和彭姠之的爱情了,她精准地给了她们一个开始的机会,但之后的每一样,彭姠之的喜怒,彭姠之的情感,彭姠之的自尊心,都是她不可估测的变量。
是她只能被动接受的变量。
彭姠之说错了,纪鸣橙从来就没有胜券在握过,也没有掌握主动过,她其实在和彭姠之的博弈中,一再被击溃,前所未有的一败涂地。
从没有一个人像彭姠之那样,只要她哭,只要她皱眉,只要她不开心,纪鸣橙就可以放下所有。自己没有自尊心吗?没有惶恐没有不安吗?她也有,但在彭姠之面前,都没有被纪鸣橙考虑进计算公式过。
就像现在,明明知道她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还是想要坦白,想要给她一个交代。
纪鸣橙靠在一家便利店旁边的巷口,埋头固执地给彭姠之打电话。
冷风吹来,她把散落的头发挽到耳朵后面去,轻轻地抽了一下鼻子,镜片上起了雾气,她把手机揣兜里,摘下眼镜,用手指抆。
作为常年戴眼镜的人来说,她怎么会做出用手指抆镜片这样的举动呢,她也解释不了,但她就那样仔细地用力地抆着,视线越来越模糊,然后陡然清醒了,有一滴眼泪落到手背上,她用抆镜片那只手顺便抹去,还是安静地继续清理眼镜。
她没有这样哭过,像一个算不出题的小孩。
抆不干净了,越来越花,她把眼镜叠好,放兜里,想要拿出手机,再想想办法,却突然感觉手腕一紧,视线变暗,她被人拉入小巷里,放到墙壁下面。
是彭姠之。
即使纪鸣橙泪眼模糊,看不清楚,但她也知道是彭姠之。
紧张的心跳瞬间平复下来,却又跳得更猛了,因为她的神色被暗巷遮掩,面对自己靠在墙根,和初见一样,吊儿郎当地昂着头。
好像在用陌生的眼神看她。
“哭什么?”彭姠之耷拉着眼皮子,双手揣在羊毛大衣的兜里,平底长靴稍稍抵在角落,没有什么波澜地问她。
纪鸣橙没答,抬起手腕沾了沾眼窝,吸吸鼻翼,想把眼镜拿出来,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