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意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说得眼中泛泪,二人回忆了许多过往之事,一直到午后卫庭煦才从禁苑离开。
李延意答允马上让廷尉署放人,只不过逮人时入狱迅速,放人之时倒要走个复杂的流程。大概两日之后甄文君才能从诏狱出来,卫庭煦撑不住,便先回了卓君府。
昨夜一夜没有合眼卫庭煦抬腿进门时一恍惚,差点儿撞在照壁之上,幸好开门的阿竺将她拉了一把,否则这一脑袋撞上去只怕会撞出个大包来。
“女郎可要注意身体啊。”阿竺看卫庭煦消瘦的模样实在不忍心,边说边抽泣。
“我没事,别哭哭啼啼的。”卫庭煦撑着照壁直起身子,待头晕感消去时才慢慢往院子里走。
“卫庭煦。”
有个稚嫩的声音叫住了她。
卫庭煦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小枭站在午后金色的阳光下,两只手中握着的马刀闪耀着的寒光一晃阿竺的眼睛,让她急忙避开了眼。
“把我阿母还给我!”小枭用马刀指向卫庭煦的鼻尖,已经哭红的眼睛里是明明白白的恨意和狠绝。阿竺吓坏了,劝她道:
“小枭啊,文君出事女郎也很着急,你怎么可以用刀指着女郎?实在太危险了,你先将刀放下,有什么事好好说,啊?”
阿竺慢慢接近小枭想将她的武器夺过来,小枭的两把马刀一把还是指着卫庭煦,另一把忽然转向了阿竺,吓得阿竺一声惊叫,举起双手不敢再动弹。
“我阿母在什么地方?”小枭质问卫庭煦。
“你阿母很安全。”卫庭煦耐着性子回答她。
“我不信!你从来都没有真心真意对待阿母!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你又设了什么计来害阿母!将阿母还来!”说罢小枭的一双马刀就要往卫庭煦身上招呼,一声怒喝从天而降,一拳砸在小枭后背上。
小枭剧痛之下还有还手之力,马刀向后横切,被一双如铁的手掌夹了个正着。小枭大吃一惊,马刀想要抽却抽不动,刺也刺不了,唯有丢弃武器方可行动。小枭手上一松就要逃脱之时,腹部被重重一踢,整个人飞了出去。
“小花,住手。”
小花将手里的马刀丢在地上,冲上去正要再教训她,被卫庭煦制止了。
“可是女郎……”
卫庭煦心烦地闭上眼,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道:
“多年之后,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意甄文君的生死,那个人一定是我。”
这话是对小枭说的,又或者不是。
说罢她没再看谁,往主院的方向走,走到屋内关上房门,不想再见到任何人。
卫庭煦高烧了两日,闭门不出,谁来也不见。
阿竺一直都在照顾她的起居,给她送去的药和粥之时偶尔会撞见小枭,全都绕道走。阿竺实在是怕了这个异族小孩,居然在家里也能喊打喊杀,生怕靠近她会出危险,离她越远越好。
阿竺送去的药卫庭煦吃了,其他食物汤水基本上都是喝了两口便放到一旁。
阿竺知道她没胃口,换着花样想帮她开胃。绞尽脑汁都没能成功,最后还是小花拖着病躯做了一碗菊花鱼片粥,亲自端去了卫庭煦的房中,没说话就放那儿,悄悄来悄悄地走。
卫庭煦在浅浅的睡梦中闻到了熟悉的香味,醒来时看见了那碗粥,顿时有了食欲。
她将粥端起来之时想到了甄文君。
此时文君在牢狱之中大概是不会被虐待的,可是必定不会太舒服,这样香的鱼片粥肯定吃不着。
想到此处她便将粥放下,继续睡。
甄文君出狱那日卫庭煦很早就醒了,起来梳妆打扮,选了甄文君少数夸赞过的胭脂,轻轻点在唇上,去罗衣巷门口迎接她。
甄文君带着一身的霉味和怪味从诏狱出来,卫庭煦丝毫不介意,将她抱入怀中。
“子卓,别这样。”甄文君没想到她会如此热情,倒是不像卫庭煦以往的作风。这些日子甄文君在诏狱之中完全没机会洗澡,身上的味儿自己都嫌弃,没想到卫庭煦却将她紧紧抱住……
“文君。”卫庭煦道,“待海纳变法完成,万向之路开辟后,你我便离开这儿吧。”
甄文君一愣:“离开这儿?”
“对,你我放下中枢的一切游历山水观风问俗,去见这世间最美的地方。再找一处能看见壮阔落日之地安家落户,你我琴瑟和鸣不问世事,只谈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