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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从那次作文之后,那年初雪的半下午之后,夏念文似乎找到了她苦逼中学生活的依托点。

和许多从那座独木桥走过来的学子一样,每个人都曾写过的作文——我的志愿。

夏念文交了白卷,那天晚上,她搬着凳子坐在门边,作业本摊开,她用蓝色的钢笔戳了又戳,最后还是只有那四个字,仅仅只是语文老师的作文命题,“我的志愿”,那天晚上,她望着小城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有单车从她面前驶过,能清晰地听到哢嚓的声音,她想了很久,最后还是交了白卷,似乎,她真的没有什么志愿。

后来,夏念文被语文老师叫到了办公室,站了一下午,也就是从那个下午,夏念文的秘密开始如杂草一般的疯长,那是十二月的深冬时节,她刚上高一,语文老师是刚从师范学院毕业的年轻大学生,身上带着一股青春向上的气息,长长的卷发蔓延到腰际,语文老师姓沐,骂人的时候喜欢挑着眉,语速总是很快,夏念文进办公室的时候,沐芷,也就是她那个语文老师在一堆试卷里头都没抬起来,让她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独自屹立在寒风中,是真的寒风,十二月的深冬,连蚂蚁都不稀罕出来的时节,她被沐芷分配在风口,下午的上课铃声响起,办公室也就剩下沐芷和她了,也就是从那个阴霾的半下午开始,夏念文养成了在远处静静地看沐芷的习惯。

沐芷低着头,长长的卷发将侧脸遮住了,她手中紧紧握着红色的钢笔,在那些试卷上划着勾或者叉,偶尔还会写一些批语吧,那天她穿着黑色的风衣,深冬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似的,她也不觉得冷,将袖子挽上来,露出白皙细嫩的腕,似是埋首太久,微微仰了仰头,那颀长的颈子,看在夏念文眼里,不禁有些呆了。

她却突然侧过身,说道:“被吹傻了吗?站这大半天了,都想些什么了?过来吧。”

夏念文挪着自己的脚步,双手被冻得僵硬,鼻子被冻得通红。

“为什么全班同学都做了那份作业,就你交的白卷?夏念文,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她柔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怒而威的神情,念文只呆呆得看着她的侧脸,精致的轮廓,她似在思考着什么,是想着怎么和我交谈吗?夏念文不禁腹诽道,只那一刻,视线里只有那一身的素黑,窗外是如灰的天光,念文举头望去,烟灰色的天空开始慢慢漂白,却原来,有飞絮飘到窗台上,那一天,四川小城的天开始下起了那年的第一场雪,没过多久,全国就开始闹雪灾,越过她的肩头,她的身后,是苍白大地,高天如镜,温柔如水。

没多久,远处的楼宇,近处的窗台都是白茫茫一大片,有惊呼声此起彼伏地响彻耳际,在四川的小城,这样鹅毛般的大雪该是十年难得一遇了,她终是被那些惊呼声吵到,抬首望着窗外漫天的雪花,而后起身依在窗前,她的上衣衣角被轻轻吹起,是那一次,夏念文那样贴切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心房,沐芷倚在窗前,望着天地间静默不语的飞絮,细碎的雪花如盐粒,绵绵无声,她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那里,像寒风中静默不语的梅,念文只看着有些呆了,只痴痴地望着沐芷,却听她柔美的声音语气温和,“念文,过来看雪。”

念文,过来看雪……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从别人口中唤出来是这样的好听,后来她总喜欢别人这样唤她,不带姓地唤她念文,像肌肤相亲时柔肠满结的呢喃,像相依相偎时一身的温玉满腔。

念文,过来看雪……

夏念文缓缓地移到她的身边,从窗栏上望下去,天地间,白茫茫一大片,她轻轻地挨着沐芷温热的身子,手竟不自觉地捏着她黑色风衣的衣角,鼻翼间全是她身上那份淡淡的香气,还有雪的清凝,念文不知是在看雪还是看人,只觉着自己的心也快合着那雪一样化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