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如意感觉自己紧张得心跳都要停了一拍,她屏气凝神,忐忑地看了眼小道士。没想到小道士完全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地问:“画棺是在棺材上面画画吗?”

覃如意冲疑地点点头:“有时候还会在上面雕刻纹样。”

小道士道:“那肯定需要很深厚的艺术功底才能办到,你很厉害啊!”

覃如意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小道士,想从她的脸上看到她撒谎的破绽,然而小道士依旧是那张苍白没什么血色,脸上却挂着如沐春风的、温暖的、光彩照人的笑容,至映进覃如意的心底。

古井无波的潭面像蜻蜓掠过,勾起了一圈浅浅的微波。

“可、可我是在棺材上画画,我们家世代都是打棺材的。”覃如意强调。

小道士乐观地道:“棺材跟房子一样,都是给人住的,所以打棺材和造房子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覃如意震惊了,震惊之余又忍不住嘀咕:“还是有区别的,房子是给活人住的,棺材是给死人住的。”

小道士笑出了声,声音清脆悦耳,但是又衬得她这人的气质愈发清逸爽朗、淡泊洒脱。

“你说得对。活人想住的舒适,死人也想躺的体面,所以不管是给活人造房子的工匠,还是给死人打棺材的木匠,其实本质上都没有区别,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同理,男人能拿起锤子做木工,女子自然也能拿起丁兰尺度量尺寸,都是适者生存,又何必拘泥於那些条条框框?”

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听得振聋发聩,覃如意久久无法回神,过了好会儿,才低声道:“可是跟死人打交道本就容易沾染晦气,我又是女子,属阴,更容易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你不怕吗?”

这种思想是主流,小道士也懒得去一一纠正,只道:“我是道士,这世上便没有我害怕的东——”她的话戛然而止,须臾,补充道,“咳咳,没有我害怕的邪祟。”

覃如意只觉得方才被蜻蜓掠过的“水潭”跳进了几条鱼儿,正在里面畅游。

她道:“你是道士不怕我,可别人怕。”

“那是他们愚昧,你又何必因为他们的愚昧而惩罚自己?”

覃如意一声不吭,小道士大抵知道自己口说无凭,她环顾四周,忽然看到了什么,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一个小摊贩面前,道:“这把丁兰尺怎么卖?”

“这可是法器——”那小摊贩刚抬头,看见在他摊子前的是一个小道士,看打扮还是地位不低的道士,顿时把那套哄骗香客的说辞给吞了回去,笑道,“这是丁兰尺,上面的尺度都是十分精准的……”

小道士笑了笑:“你这丁兰尺是新木制的,容易变形,二十文。”

小摊贩张了张嘴,没勇气狮子大开口,便道:“既然是道长要,那我便给道长一个面子,二十文卖了!”

小道士买了丁兰尺,又对着它念了一段旁人都听不懂,疑似咒语的话。她的指尖在上面划过,那离得近的小摊贩仿佛看见了一道光随着她的指尖闪现,只是那么一瞬,他没看真切,等他眨了下眼睛,哪里还有什么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