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女儿刚上高中,他竟然开始埋怨冲君落,认为自己带她就是个拖油瓶,没有冲君落就好了,他还能省一大笔开销。
那天酒喝多了,回去他又对冲君落动手了。
令他意外的是,冲君落竟然学会了还手,并且,自己还没能打赢她。
什么时候开始,那个骑在自己脖子上的小屁孩,都长到同自己一般高了,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小屁孩已经能动手打赢自己了?
他不甘心,他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竟然被自己女儿打了。
在他第二次出手后,他被一群小混混围在巷子里打了一顿,小混混扬言,要是自己再打冲君落,他们就天天堵自己,好好教训自己。
他怂了。
他没再敢打冲君落,可是父女两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白日他在家喝酒晚上出去通宵。
冲君落白日上学,晚上回家睡觉。
他没有再给过冲君落一分生活费,因为他的钱也所剩无几。
冲君落很努力,还自己找了兼职,还未成年便养活了自己。
清醒的时候,他偶尔会感到愧疚,但更多的时候,他是在醉生梦死。
如果那一天没有到来,他可能会醉生梦死一辈子。
可是,他清醒的太晚了。
那天中午,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家,看见桌子上有一个厚厚的信封,家里只有他和冲君落二人,这不是他的,自然是冲君落留下的。
好奇心驱使他打开了信封,里面竟然是厚厚的一遝钱,全是百元大钞,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脑袋冲钝的摸出手机,看见时间显示6月8日,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天,是高考最后一天了。
他捧着脑袋在沙发上想了良久,这些年,他都是怎样荒唐的度过的,一眨眼,当初那个小屁孩,竟然已经成年了,参加高考了。
说实话,他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这个念头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他知道自己亏欠这个孩子很多,兴许,兴许还有补救的余地?
他想了想,还是将信封放回了冲君落房间的桌子上。
这笔钱,他不能要。
他突然想挽回这段破碎不堪的父女之情,他想,或许,他的良心发现了,或许,是他厌倦了毫无目的每日喝酒不作为的自己。
这个念头其实已经在他心底藏了许久了,只是他没有勇气,或许冲君落根本不会原谅自己。
现在,冲君落给他留了这个信封,是想要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呢,还是想一刀两断?
他不敢想。
他还是去了庆水高中,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来女儿的学校,操场外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家长们在操场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翘首以盼。
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正在等待孩子们出考场的家长们突然一阵惊呼。
面前的教学楼楼顶,一个瘦高的身影走到楼顶边缘。
冲景鹏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谁,那是冲君落。
他有些呆愣,有些不可置信,扒开人堆,他挤到最前面,抬头仰望,逆着光他看不清五楼楼顶上那个女孩的表情。
他的前方有一个长头发的女生似乎认识冲君落,长发女生拚命劝说,却还是没能阻拦那抹身影一跃而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什么消防措施都没有来得及做,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他把酒戒了。
一切都晚了。
大风凛冽的吹着,又是一届高考学子暂且解脱的日子。
6月8号。
庆云市郊,云陵。
从下往上数,第三排公墓,往里数第十一个墓位。易疏寒正盘腿坐在陵墓前,嘴里念念有词,右手执着一个白色的小酒杯,里面装了一杯雪碧,她说,她不知道落落喜欢什么,但一定不喜欢酒,所以她就同她一起喝一杯雪碧。
她絮絮叨叨的讲述了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她说自己上了京城大学,本来落落的分数也可以上的,她说她跳了两级,以落落的聪明才智一定也可以的,她说,对不起,三年没来看你,你一个人是不是会孤单?
她没有哭,在好朋友面前,她不想哭。
末了,她站起身,看了看贡品,很整齐,又看了看那张有些风化的照片,照片上的那个女生,板着一张脸,看起来有些严肃,冲君落在世时,没有什么照片,唯一一张,还是高考前学校统一照的。
弯下腰轻轻摸了摸相片,叹了一口气。
天上阴云密布,看起来快下雨了,易疏寒重新戴上鸭舌帽,她伸手抚着自己三年前纹在手上的两条金色的花纹,最后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墓地,有时间,她还会多来看看她的。
待那个长发女子离开后,上排墓碑的树后走出一个男人,他走下来,看着整整齐齐的贡品,心里五味杂陈。
雨点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很快就变成大雨,男人淋成了落汤鸡。他蹲了下来,双手抱头,每年这一天,他都会来看看,身旁的塑料袋里是他自己做的饭菜,虽然知道那孩子吃不了了,但是他还是想给她带一点。
不远处墓道上一个年轻小伙撑着伞,搂着一个有些病态的中年妇人,他们停在远处,看着那个落魄的男人蹲在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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