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於霁尘这些话,水图南本能地感觉害怕。能把树大根深的孙氏茶行,收拾得毫无还手之力,足以说明於霁尘手段有多狠,这人讲话越是温柔,反而越是让人害怕。
跟聪明人打交道,最没必要玩那些弯弯绕,否则就是布鼓雷门。
“你想方设法,拿到我家织坊的话事权,究竟是何目的?”水图南抬起伞,直勾勾望向於霁尘,四目相对那瞬间,她感觉自己跌进了对方的眼睛里。
於霁尘的眼睛清澈透亮,不是满腹心计者会有的:“无论我的意图是什么,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
这些话,鬼都不信,遑论水图南一个正常人,她扬起头,一股无名火在胸腔里乱窜:“你看着格正,怎么张口就骗人,我老瓜子只是疼,不是坏掉啦。”
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相信。
於霁尘浑不在意她的回答,兀自轻声细语开口,像是耐心的劝慰:“生意场上无父子,此事过后,你也不要气馁,成当是花钱买个教训,以后就有经验了。”
说完,於霁尘转身离开,衣袍带起的风,拂动了路边被雨水压得低下头的花朵。
水园花满宅,雨珠压枝低,娇嫩的花朵在摇晃中,抖落身上积攒的雨水,迷蒙状态的水图南,扔掉伞大步追过来,张开双臂,挡住於霁尘去路。
女子衣袂蹁跹,如同蝶舞雨中,说的话是地道的江宁腔,软似娇莺,偏难掩内心的紧张不安,以及不得不面对现实的痛苦纠结:“我以后,再也没得机会,去做织坊上的事情了。”
两人之间隔着半臂距离,斜风细雨间,於霁尘嗅见对方身上的,淡淡的香味,她想,这味道可真好闻。
“在闺阁里当大小姐,衣食无忧,安逸闲适,没什么不好,”於霁尘莫名一改方才的温良,刻薄道:
“生意场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尔虞我诈,女老板尤其吃亏,还有那昧良心亏德行之举,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不然你以为,秤杆子为何会以十六颗星定斤两?你心思太单纯,不适合江宁的生意场,闲来还是约了几名闺中密友,吃茶看戏去的好。”
一斤等於十六两,对应秤杆子上十六颗星,分别是南斗六星和北斗七星,最后是福禄寿三星,生意人若是给客人缺斤短两,则缺的是生意人的福禄寿。
於霁尘这些态度急转的话,比打在脸上的雨丝还要冰凉,让水图南感到由衷的害怕。她用力地干咽几下嗓子,腔子里,一颗心砰砰砰跳个不停,跳得她耳朵尖发烫。
望着於霁尘隐约嘲弄的眼睛,鬼使神差的,水图南给这个陌生人解释道:“我接触家里生意,不是为了出风头,我只是,不想让我爹爹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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