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渐碎渐远,於霁尘平静地醒过来,用力按了按发疼的眉心。
十二年前,那个普通的盛夏傍晚,是她最后一次见於粱,以及,最后一次见爹爹。
“醒了呐,”头顶方向传来熟悉的声音,讲官话也带着江宁调,听得人心绪渐平,“鱼汤熬好了的,喝么?”
客船平稳行驶,水图南坐在船头熬汤,夫妻档的船工在船尾交替摆桨,於霁尘坐起来,盖在身上的毯子滑落下去:“船走出去多远了?”
江宁人乘船如在平地,水图南坐在船头,用白瓷碗盛出半碗鱼汤:“两个时辰,你这个午觉睡得够久呐。”
有点晕船的於霁尘感觉头重脚轻,猫着腰钻出仓篷,接住半碗鱼汤,眼睛瞟向河面上路过的大小船只:“是不是快要靠岸了?”
“是呐,”水图南迫不及待喝口自己熬的鱼汤,鲜是挺鲜,就是烫嘴,嘶着气儿道,“不是你说的,要在曲轴客驿休息一晚,明朝出发,中午到湖州县。”
於霁尘点头,捧着碗吹鱼汤。
江宁到湖州县之间,走水路最便捷,但两地水道间没有其他地域,於是两地官府共同出资,在中间修建了个中转处,可供往来船只暂做休息。
见於霁尘慢吞吞尝了鱼汤,水图南问:“味道阿行啊?”
“一般。”於霁尘这样讲,但随后,这人不见外地喝了两碗半。
“味道一般还喝半锅啊?”行路无聊,水图南故意问。
於霁尘嘬着鱼汤里的姜片,脑袋晕晕地靠在船边:“因为我饿了呗。”
罕见有谁晕船不影响食欲,水图南笑着瞟过来两眼,未几,於霁尘的视线,从河道上各式各样的行船上收回,问:“你可以接受和许多人一起,住那种通铺么?”
通铺,水图南还真没住过,但她掌舵水氏织造时,做过人员出行食宿花费标准提高的改革,因为大伙普遍反应,出去办事时,大合铺睡不好。
“曲轴客驿里不是有上等房么,”水图南有些不敢相信,促狭着扬起嗓门:“莫非打算要我住通铺?这样小气的哦,你这个铁算盘,几时变成铁公鸡啦!”
在船尾摆浆的夫妻俩,好奇地向前面看过来。
於霁尘:“……”
於霁尘抿抿嘴,感觉鱼汤的味道还在口腔里,回味悠长,不由觉得吃人嘴短,耐心解释道:“但凡是上规模的货船,非必要时,不会停靠曲轴码头这种小型中转地,你看其他行船,这个时间,这个方向,十有八·九要留宿曲轴客驿,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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