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已挂起,阻断视线的屏风折起一半,露出后面半张床榻,屋里燃着姚大夫独家调配的安神香,并不闷,也没有於冠庵以为中的血腥气,反而有股淡淡的腊梅花香,闻着会让人想起江南的初春。
於霁尘接过母亲手里的风灯放到桌边,生涩地抬手做了个请,越过屏风同里面温声道:“图南,於奉笔来看望你。”
“於奉笔”,这些年来,於霁尘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用官称代指母亲。
於冠庵随在於霁尘身后越过屏风,只见后者快一步上前,拿了靠枕塞在卧病者身后,让她勉强靠坐在床头。
“江宁,水图南,见过……”失血和高烧导致声音虚弱,一句话都说不全,嘴唇干起的皮还没掉,蓬头垢面,这可实在不是个好的初见场景。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於冠庵连忙抬手,嘴角弯起笑意,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点,说话时捏起嗓门,眼神来回偷瞄於霁尘,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到位,吓到这个江宁来的小娇娘。
心口的刀伤疼得水图南说不成话,既被於冠庵免礼,她便不再多言,呼吸会扯疼伤口,大半边身子不敢乱动。
於霁尘给搬把凳子过来,放在床榻边示意於冠庵坐,自己转身坐在床边。
而后,屋里一阵沉默。
尴尬流动在於家母女二人间,水图南轻动手指,在后面偷偷碰了碰於霁尘。
於霁尘侧身看过来,收到水图南眼神示意,只好听话地主动和於冠庵说话。
张张嘴不知该说点什么,她公事公办道了句:“听霍偃说,御史台立了来秀幸的案。”
於冠庵点头,却是看向水图南,说话和与千会说话时一个调,慈祥亲切:“听老姚说,你伤得不轻。不过别害怕,安心在家养着,家里人都在,必会让来秀幸承担后果。”
这几句话不管有多少真意在其中,总归让水图南受伤的心里涌入阵阵暖流,鼻子泛酸,眼睛发涨,她顿了顿,勉力回应,低声弱语:“多谢奉笔。”
久违的正宗江宁调让於冠庵有瞬间的感慨,她摆了下手,不再多留:“行了,看也看过了,天色不早,我改日再来看你。”
於冠庵起身,摆手拦住水图南恭送的话,於霁尘跟着出去。
现下到了水图南吃药的时间,於霁尘方才出去正是上厨房热药,送於冠庵出屋后,她再进来,一手端着半碗汤药,一手提着桶热水。
“看这是什么?”於霁尘放下汤药和热水,从怀里掏出几颗纸包的糖果。
见水图南眉眼间露出些许笑意,於霁尘捏起一颗,搓着包糖的纸:“千会给你买的,我们几个小时候可喜欢吃这家的糖了,喝完药你尝一颗,哎呦,这颗是花生味的呢,你闻。”
捻开的糖被递到水图南鼻尖,花生的香萦绕在於霁尘掌心,水图南抿嘴笑起来。
“笑什么,”於霁尘跟着那笑意勾起嘴角,弯了眼睛,低声含笑:“因为吃完苦药有糖吃,还是因为於奉笔的话?”
“你。”水图南比出个这般口型,眼睛亮晶晶。
“我什么?”於霁尘把耳朵贴过来,挨在水图南唇边,听她气声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