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紧闭的门,毛舒萍准确地闯入了其中一扇。

在那扇门里,沈从容见到了父亲。和父亲在一起的是个陌生人。

她尖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周遭充满了争吵与撕扯,衣服在空中乱飞,瓷器被甩到墙上,四分五裂。

她旁观了无数次毛舒萍歇斯底里的发作,半夜被叫起来打电话给父亲问他在哪里,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习惯上前目睹不堪的内情,习惯被当成示威、胁迫和见证的工具,心中仍一直对毛舒萍抱有怜悯之情。

如果她都不怜悯,再没人会怜悯。

沈从容不止一次地问过,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离婚?

毛舒萍抬起哭得通红的眼睛瞪着她,说:“你懂什么离婚?我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是我?”

现在她也想问,为什么是我?在被别人的母亲呵护地挡住视线的时候,沈从容在心中大喊大叫:拥有那样的母亲还要忍受她的折磨的人,为什么是我?

这样问过之后,突然就不痛苦了,也不再感到爱和怜悯毛舒萍的必要,前所未有的轻松笼罩了她。

“强烈的对照之下,浮现出的那个答案,即使我想要否认,想要装聋作哑视而不见也不行,那就是,她不爱我。”沈从容说,“她倾注在我身上的,有掌控欲,有虚荣心,有企图有需求,然而没有爱。她不爱我。”

进而意识到,健康地活下去的唯一法门,是放弃对毛舒萍的全部责任、全部期望。

“你觉得我是个冷酷的人吗?”沈从容望着乔栗子的眼睛。

对方的眼睛那样乌黑那样幽邃,谁望进去谁陷进去。

乔栗子说:“我觉得你非常勇敢。”

第十二章

“所以,她骗我回去,只是为了向不知情的人显示她有左右我的能力而已。那些人我都不熟。”沈从容认真地声明,“和她们坐一起很烦,午饭我都吃不下了。”

乔栗子眨眨眼:“难怪你晚上又要来吃东西。”

“……”沈从容说,“可以这么说吧。”

“可是为什么还不上菜。”乔栗子回头去看墙上镂着古典纹样的褐色挂锺,“老板是种麦子磨面粉去了吗?”

老板正在这时慢悠悠端着托盘来了,一边将青釉金边的陶碗摆上桌,一边说:“小姑娘不要心急,我这都是现做的,讲究的就是新鲜。”

清澈的汤里浮动着浑圆饱满的馄饨,透过雪白薄韧的表皮,里面碧绿或橙黄的馅儿若隐若现。

“花了时间做的就会好吃。”乔栗子说。

老板赞许道:“就是这样的。”

“因为时间长了等着吃的人就变得很饿。”

“……”老板默默走了。过了一会又端来份黄鱼卷,说是送给她们的。

沈从容心情很好地吃着馄饨。对她来说,只要不被乔栗子误会就万事大吉了。以她和玄心悦纯洁得清水都惭愧的关系,仅凭对方团队单方面的努力,想必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