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柳镇是乐平县下一级的行政区域, 其监镇官执掌了镇市的行政、财政以及司法权,也就是说,监镇官便是丁柳镇的一把手。
在那梁监官的庇护之下, 高哲峥在丁柳镇几乎可以横行, 一旦有人跟梁监官举报高哲峥的不法之举, 首先都会被梁监官解决掉。如此一来,丁柳镇的百姓几乎都不会去招惹高哲峥。
不过监镇官的权力再大, 它本质上也是属於监当官,那梁监官跟唐斯羡平级, 甚至在阶官上还差唐斯羡一级, 只有从八品。
唐斯羡跟饶州的同僚们喝酒时, 旁敲侧击地打听那梁监官的背景,得知他已经在丁柳镇当了十多年的监镇官。
初时大家都知道小使臣难升官,初任监当官要当满十年,甚至十五年才有可能升官,所以他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十多年,大家也见怪不怪。
直到后来有人发现那梁监官并非无法升官, 而是他自己不愿意升官。
为何?
他在酒醉之时向身边的人吐露过心声,说他没什么背景,否则也不会被弄来当监当官。一开始确实存着升官的心思, 后来漫长的监当官生涯磨平了他的斗志,加上监镇官渐渐拥有了司法权, 一镇的大小事务具由他裁决, 有些人为了减少赋税或者获得利益而收买他, 他就心动了。
随着他尝到了好处,他便越来越堕落,这镇就成了他敛财的地方, 除了县令,压根不会有人能对他构成威胁,他只要装出一副很平庸的表象,县令基本也不会注意到他所做的那些事。
加上如今他已经在丁柳镇形成了自己的势力,哪怕来了个强悍能干的县令,也奈何不得他。
正因如此,他才会肆无忌惮地包庇底下的勾栏瓦舍大行不法之事。
因为没有利益纠纷,所以知情的官员都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非唐斯羡问起,他们甚至不会去想起这个梁监官。
唐斯羡知道,要想对付高哲峥,那就必须先扳倒梁监官,否则只要她带人进入丁柳镇,那边便会告知高哲峥将开赌场的证据销毁。
所以她直接去信请求荣策的帮助,在荣策的影响之下,上至饶州知州,下至县令、镇市官吏都会争相给唐斯羡提供梁监官违法乱纪的证据。然后唐斯羡便拿着这些证据去衙门,将之交给县令。
县令有了荣策做靠山,底气也十分充足,趁着天刚亮,梁监官还在家中熟睡,便让人将他抓起来了。其后巡检以追捕盗贼余孽为名,闯进高哲峥的瓦舍里。那些正在赌博的人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官兵控制了起来。
人赃并获,还有人证,高哲峥的罪名洗脱不了。
他直接被带到衙门,他的妻子听到消息赶来打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是转运使那边给衙门下了令,要求衙门整治州县的一些不良风气、严惩贪官污吏,所以梁监官遭了秧。
高哲峥在狱中,焦急道:“别的瓦子都没事,怎么追捕盗贼余党正好追到我这儿来?”
高家人面面相觑。
忽然高哲峥想起了什么,愤恨地叫:“是唐思先,是他!”
“我如今改名了,我叫唐斯羡,你不知道?”唐斯羡闻声,走进狱中。
高哲峥和高家的人都被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当大家看见她身上的官服时,才开始畏惧。
他的妻儿并不清楚他在外招惹了唐斯羡,眼下发现他可能得罪了官员,这心里就更是不安。
“唐斯羡,你!”高哲峥刚要破口大骂,忽然想起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若是惹怒了对方,自己的下场可能会更不好。
“大官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高哲峥的妻子鼓足了勇气上前。
唐斯羡打量了她一眼,也不过三十多岁,高哲峥娶她之时,她想必还很年轻。而他们的儿子更是年幼,最大的也才十岁左右。
“误会?他违反朝廷禁令设置地方诱骗百姓蒲博,证据确凿。”唐斯羡不相信她不清楚高哲峥做的那些事。
高哲峥也知道证据确凿,可他仍旧不甘心:“你这是故意报复我!”
“报复?你这话可是冤枉我了,我跟你无冤无仇,我干嘛要报复你?”唐斯羡装傻充愣。
“既然无冤无仇,为何要这么对我?!”高哲峥顺着她的话问。
“我怎么对你了?我不过是在好友这儿做客,恰好听说有这么一桩案子,便顺道过来看一看而已。”
高哲峥想耍心眼,唐斯羡偏不给他这个机会,非要他亲口承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才行。
他没有办法,只能哀求道:“贤侄,是我错了,我不该骂你。”
唐斯羡还以为他要承认当年对唐妁所做之事是错的,没想到他依旧不觉得那是错的,而自己有此一遭,是因为得罪她?
“依我看,你就是装睡的人,谁也叫不醒了。没关系,反正我今日过来想要听到的不是这些。你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姑母的事情的?”
高哲峥闭口不言,唐斯羡转身便走,还不忘告诉他,设赌的下场:“刑法志言,蒲博者,捕之,处死,开柜坊者,同罪。”
柜坊便是赌场,罪行跟参加赌博的一样严重,在京城赌博的会被处死,但是在京城之外的地方只是被充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