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祂垂眸:“太后教训的是。”
窦氏仔细打量着她,付祂与刘煜向来聚少离多,对素未谋面的天子生母更是陌生,窦氏也未曾正眼瞧过她。
毕竟窦氏早在付祂之前就给刘煜选了不少良家子女,都被他拒之门外,谁知最后刘煜竟相中了出身无名的一介草莽。
因此窦氏对付祂实在提不起来喜欢。
她挥手屏退了一干后妃,大宫女带着后妃们去了别处,偌大的花苑便只剩了窦氏与付祂二人。
窦氏只神色痴痴地望着那朵牡丹,她开口,声色不禁染了些哀伤:“先帝总是说哀家有牡丹之姿。”
付祂道:“臣妾也这般以为。”
窦氏忽地笑了,她看着卑躬屈膝的付祂,道:“煜儿很喜欢你,哀家看的出来。”
“能得陛下欢心,是臣妾之幸。”
窦氏摇了摇头,风华犹存的眉眼尽是酸涩无奈:“人心易变,你觉得他能喜欢你多久?”
都说帝王薄情,但付祂却仍觉得,刘煜并非朝三暮四之人。
但天子之心本就是天底下最易变的东西。
於是她答:“臣妾不知。”
“於此深宫之中,身边虎伺狼绕,人人都想借机上位,恨不能除你而后快,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也并非全然心悦於你,假以时日,若是帝后离心,你又该何去何从呢?”窦氏将她扶起来,声音轻柔,她苦口婆心:“今日一番训*,并非责怪你,只是让你知晓人情凉薄,你又自小无依无靠,谢氏虽权大势大,终非你母族,无法为你在这深宫中撑腰。女子於这九重宫阙中便是漂泊无依的浮萍,仅靠着帝王朝秦暮楚的宠爱妄想立足,是自毁前程。”
付祂便是个傻子,也听出窦氏一番言论之中的含义了。
她敛容肃眉:“太后所言固然有理,只是臣妾并非只是陛下的皇后,亦是昭朝镇守边境的将士,若将自己拘泥於这一方天地,便是抱负不得施展,终生不得志。与其郁郁寡欢而死,倒不如战死沙场,马革裹屍。臣妾本愿戎马一生,为守卫西北边境鞠躬尽瘁,偶得陛下抬举,成为陛下结发之妻,便更应尽皇后之责,对内肃清宫闱,对外击退外敌,这便是臣妾此一生的抱负。”
她抬眼,第一次直视窦氏有些慌乱的眼神:“太后好意臣妾心领,只是阿谀奉承,勾心斗角并非臣妾一介莽夫所能做的。臣妾一心报国,报君,从未想过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之事,还请太后慎言。”
说罢,她转身欲走,不再理会窦氏。
窦氏被她一番话说的狼狈不堪,她看着付祂决绝的背影,急急道:“你所尊奉的天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还要报效於他吗?”
付祂脚步微顿,她回头。
窦氏平息着怒气,她冷笑一声,将身旁的花丛胡乱拨开:“当年,哀家身边的大宫女便是在这里,无声无息地被他割下了头颅,放在这锦簇的花团之中......”
她说着,语气也不自禁地染了些许惊恐:“他是披着人皮的恶鬼,总有一天要让我们所有人血债血偿!”
“他不认哀家,不认哀家的兄长,你以为,他会真的将你这个甚至没见过几面的女人放在心上吗?未免太可笑了!”
付祂静静地看着窦氏因恼怒惊惧混杂而微微有些扭曲的脸,平声道:“臣妾既已嫁给了陛下,一生一世便是陛下的妻,之后的路,多难走,臣妾都会陪着陛下一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