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与前几日大为不同,如质问那般,尽管刻意压制却还是能听出话里带着三分不满。

扶念敛了笑意,放下笔道:“前者与人结契,通人性、守规矩,而后者不受约束,作恶多端,为祸世间。”

“所以本质上就是一样的对吧?”百里祈年冷笑了一声,睨着她道:“什么是恶?如何评判?你不如直接说,听话的就是灵兽,不听话的便是妖兽!说什么私通妖族是死罪,依我看,那独孤氏早该——”

“百里祈年。”

后面还未说出的话被生生打断,百里祈年一怔,第一次见到扶念如此严肃,她轻皱着眉,神色微冷。

“今日这番话我且当作没听过,日后切莫再提。”

……

回忆戛然而止,天道院的医务室内霍祈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

刚从前世苏醒过来还有些迷糊,就连心情也是一片复杂,似乎还沉浸在五百年前的故事中。她盯着天花板发愣,许久才记起晕倒之前的事。新订的驱魔装备到了,她还以为扶念不会用剑,於是扬言要教人家……

呵呵。

夙沙扶念还用得着她教?

霍祈年的目光在屋内搜寻,很快便发现了那人。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她安静地坐在窗边,一只手搭在桌上撑着额头,呼吸很浅。淡淡的月光透过薄云轻洒而下,女人肤如凝脂,似软玉一般泛着柔和的光泽。

与回忆中的那张脸有些差异,眼前人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气质也更加沉稳。

霍祈年的思绪有些杂乱,此刻终於明白了什么叫“知道的太多反而不好”。她记起了前世的自己,记起了南宫炼,记起了公孙无期……

即便历史再不好,她也知道故事的结局,电视剧都放过好多次了,妖王与魔君,最终都在一战中死於女帝之手。

霍祈年闭了闭眼,按理说杀身之仇不该恨吗?可她又恨不起来。许是也没想起那段记忆吧,她并没有什么太过深刻的感触,就好像那是别人的事,与她关系不大一样。

无论现在还是想起的那些记忆中,在她的印象里,扶念从始至终都待她温柔和善。哪怕前世,以现在的霍祈年来看,她那时真的很莽,竟连当朝殿下都敢怼。而扶念也真的容忍了,不然就凭那番话,她完全可以治她的罪。

毕竟不是百里祈年,此时再回看前世她冷静了许多,思考起来也更加客观。

对亲近的人才更容易发脾气,因为潜意识中你知道,这是安全的,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百里祈年迁怒扶念,说到底还是源於对她有着不一般的期望。

可夙沙扶念也只是个女子……尤其在那个年代,女子是不参政的。虽是皇族,她也没有什么权力,又能做什么呢?

正想着,扶念忽然睁开眼,目光立时与她碰到了一起。

“你醒了?”女人起身来到床边,轻声问:“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霍祈年愣愣地看着她,恍惚之间只觉得两世交替,既是自己又是百里祈年,满腔的话语都不知从何说起,隔了半晌才道:“没有……我只是有点困。”

晕倒的这段时间,校医有做过检查,也说她身体无恙,并无大碍,可能只是过度操劳、睡眠不足引起的突然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