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红玉缓缓松了口气,还没等她彻底放下心,就听谢闲又道,“不过,想要通关文碟,应掌柜尽可以去寻官府办理,何必要来与我说。”

应红玉沉默,话说这话不是应该一开始就说吗?听都听完了才说也太鸡贼了吧?!

“不……”应红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事实上,殿下,如果走正规渠道,官府是不会同意给我颁发通关文碟的,甚至还有可能直接逮捕。毕竟严格来说,我没有西玄人的户籍证明。”

顿了一下,应红玉补充了一句,“您知道的,我和二十年前的那次匪患有关系,是我家老头儿收养了我。不,更准确一点说,是他救了我。”

二十年前,应红玉还不到十岁,那时候的她又瘦又矮,看起来就更小了。她对自己是如何流落到那群人手里这件事并没有多少印象,只模模糊糊记得一双眼睛,那应该是她的母亲。

努宛如应红玉先前所说,是个美丽的国度,那里的建筑服饰都和西玄有着很大的不同,但同样的,那里也是一座地狱,一座穷人的地狱。

那个地方的每一寸都是用血肉浇铸而成的,为供当权者享乐极尽奢华,如何能不美丽?

那是一个奴隶制国家,街上随处可见奴隶的屍体,甚至有一条专门扔屍体的街,而被扔进那条街的屍体,没过多久就会被啃食殆尽,那些人将之称为“喂狗”。那条街上住的都是奴隶,不同的是,他们是当权者豢养的“狗”,专门用来咬碎异见者的喉咙。之所以用人肉投喂,是为了让他们保持“野性”。

应红玉对那个国度最为深刻的印象,除了母亲的眼睛,就是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自己。她甚至记不清母亲的去向了,但料想应当已经不在人世。

后来她就落到了那群人的手里,除了每天被拳打脚踢挨饿之外,更多时候都是搂着母亲留下的东西发愣,就是那些如今被装在木盒中的小东西。

她不知道那群人为什么要带上她,许是留一个可供出气的沙包或是东行路上的储备粮,当然更可能的是她的母亲做了什么,让他们同意将她带回西玄,更深的东西她不愿去想,何况现在去想也毫无意义了。

总之,她终究还是踏上了这片土地,她不清楚那群人在进入西玄之后为什么开始烧杀抢掠,但总之,他们的行径遭到了强烈的反抗,而那个时候,应红玉趁乱拿起了石头。

那是一颗有着尖利锐角的石头,她现在还记得血液喷发而出的温热和腥腻,她敲碎了那个人的喉管,一如狼犬咬碎猎物的喉咙。

她许是神志不清醒的,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机械重复着动作。一片乱战中,那个人摔到了地上动弹不得,她知道他没死,所以冲上去补上了最后的一刀。那块石头毕竟比不上刀剑锋利,那个人死得应该很痛苦,但她是麻木的,甚至在那个人已经变成一具屍体之后仍然将他的喉咙砸得鲜血淋漓。

“住手!快住手!”她听到有人在喊着什么,她听不懂,但还是停下了,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吴业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他看到一双麻木的眼睛,尽管那双眼睛的主人握着石头的手还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