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患者35岁,常年受失眠困扰,每天最多睡3个小时。她进门就坐到刘颖旁边,把排号单递上前。
“医生在那,我负责记录。”
女患者问:“她—个瞎子,能看病?“
刘颖解释道:“姜主任博士学历,经验丰富。”
女患者半信半疑坐过去,试探性地伸出手,姜白芷摸到她的手腕,切脉,询问病证,最后埋下头专心写药方。
娟秀的字迹,只有极个别字间距稍微不同。女患者拿在手上,浏览两遍,还是不放心,又将处方单拿给刘颖掌掌眼,语气还算委婉:“医生,你帮我看看主任写错字没有。”
刘颖检查—遍,递回去,说:“没问题。”患者这才收好处方单,出门缴费领药。
姜白芷心如明镜,不断告诫自己尽量甭往心里去,既然选择站出来继续工作,就应该承受他人的质疑。
第二位患者约莫34岁,工作10年的他晚上睡觉经常起夜,造成第二天精神状态极差。他在门外听说医生是盲人,掩上门就直接对着刘颖道:“你也是医生吧?能看病?”
“嗯。”
男患者不藏着掖着:“我不放心瞎子,就你给我瞧。”
刘颖看向姜自芷,面露为难道:“姜主任,这……”
"没关系,我协助你吧。”姜自芷咽下苦涩,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控制不住发颤。
好难,每一步都举步维艰;好累,快坚持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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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农历四月初一,姜白芷下车后,回家的途中,戚半夏突然让司机调换方向。陶桃告诉她,城隍庙应该还在检修,女人充耳不闻。
上午约莫十点,小车在城隍庙附近停稳,戚半夏一个人下车前往。明初修葺的城隍庙,外表看着陈旧破败,暗青色的大门倏而推开,门口却没有人,她在进门之前发微信嘱咐陶桃:“如果我11点没出来,你们先去医院接姜医生。”
随后,她捭了捭身上的雨滴,伞放在脚边,踏入门槛。大雨如注,四周除却雨声,出奇的静谧,环境再次与梦中重合,戚半夏踩进大殿,神像前寥落的香火缭绕,她跪在蒲团上,虔诚叩拜。
“城隍爷,信女不知执意如此有没有意义,也不知梦里出现的记忆是否真实,只求一个明白,只求心中念着的那个人安然无恙。“
她一次又一次叩拜,没有停歇,额头由白变红,隐隐作痛,鲜血顺着眉心往下淌,模糊在窍长的睫毛上,天旋地转的感觉。不知过去多久,眼前忽然明灭变幻,场景依然,身前的蒲团却跪着姜白芷的虚影。
“戚半夏阳寿已尽,没有回旋的余地。”
“如您刚才所说,我愿意—命换—命,还有,重生的她,必须身体康健。”
穿白色长衫的男子笑道:“竟然加条件。”
姜白芷不卑不亢:“横竖都到这斯境地,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失去光明呢?你抽到秋水篇,她重生,你就等同於坠入深渊,永远置身黑暗。不会后悔?”
她看见,姜白芷眸底的微光闪着坚毅,坚持道:“不悔。”
永远·……戚半夏蓦地从幻影中清醒,瘫软在地的她声嘶力竭,口中喃喃自语:“不行,不可能。”半晌,她像疯魔一般,跪坐起来,不断叩首祈求,有没有其他法子,或者停止交换,她不要重来一世,不要姜白芷遭受一生磨难。
然而,不管她怎样嘶吼,周遭没有一点回应。崩溃间,戚半夏的余光落在蒲团边一个泛黄的信封上,她心跳得很快,哆嗦着指尖,一点点拆开信件,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只有八个字:“世间万物,皆有因果。”
重生是因?失明是果?
如果说,来之前仍抱有一丝希望,而今,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结果显而易见——她的阿芷,再也不能亲眼瞧见太阳升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里紧攥的信纸慢慢变得褶皱,戚半夏痛哭出声,泪水模糊她的视线。
良久,她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跨出城隍庙的大门,却在听到陶桃打来电话,说出的第一句,向前瘫了下去。
“半夏姐,姜医生不接电话,门诊室也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