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调任的诏书还发吗?”
张良猜不透赵郢的心思,见他冲冲不做表示,忍不住出声请示。
赵郢点了点头。
“让人即刻发出去吧——”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尽快……”
“诺!”
与万众瞩目的王离调令不同,前雁北郡守项羽麾下副将军徒徙为卫士令的命令,几乎是悄无声息,除了顶头上司卫尉陈笤,几乎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
卫士令,份属卫尉麾下,统领诸宫门卫兵!
历来为帝王亲信干将。
……
“陛下和殿下要调离儿回来,权知咸阳中尉?”
书房里,得到这个消息的王翦老将军,忍不住沉默良久,不知道为什么,眉宇间忽然就多了一丝伤感。
“明日——”
王翦老将军的语气微微有一丝异样。
“明日,我要入宫,去替离儿给陛下谢恩……”
“诺,老奴这就前去准备……”
老管家躬身退下,整个书房瞬间陷入了安静,原本神色平静的王翦老将军,忍不住缓缓伸出枯瘦的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
右相府。
“陛下真的下令,要调王家那个小子回咸阳担任中尉?”
听到这个消息的冯去疾,神色一怔,放下手中的鱼竿,脸上再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写意。
“听说是陛下的意思。前几日,我还曾与中尉张洵一起饮酒,还未曾听说过他身染恶疾,没想到他忽然告病休养——今天中午,朝廷调任王离权知中尉的诏书就已经发了出去……”
冯劫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同寻常……”
冯去疾没有说话,良久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本家,意味深长地道。
“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上面有陛下,下面有皇太孙,哪一个不是智慧如海,雄才伟略的人物?天塌不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想那么多做什么,回去好好睡一觉,认真做自己的事就好……”
冯劫起身,双手抱拳,深施一礼。
“多谢右相指教!”
……
冯劫离去不久,冯去疾就让人叫来了自己的嫡长子冯长安。
“这几日,你就先回老家,整修一下祖屋,购置一些田产,或许用不了多久,老夫就能回老家看看,颐养天年……”
冯长安闻言,不由大惊失色。
“阿翁,您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着自家这个资质平庸的蠢儿子,冯去疾忍不住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很是平淡地道。
“没什么,年纪大了,忽然有些想念家乡的荠菜风味了……”
见自家阿翁不肯多说,冯长安也不敢再问,当即下去准备了。
老家的祖屋,这些年,虽然每年都有派人修缮,但毕竟是祖屋,已经颇为破旧,自家阿翁真要回去住的话,还需要好好的再整饬一下。
一直到冯长安离开许久,冯去疾才缓缓地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房。
轻轻地摊开一卷空白的竹简,在笔架上悬挂着的一溜毛笔中,认真地挑选了一支上好的狼毫笔,在一旁的砚台中仔细沾满了浓墨。
然后在上面提笔写下几个大字:
“奏请陛下,告老还乡书:臣自追随陛始,至今已有四十余年,陛下之待臣,正如微臣之待君,肝胆相照,君臣相得,堪为佳话,臣常感念陛下恩德,夜不能寐,恨不能为陛下肝脑涂地,鞠躬尽瘁,长伴陛下身侧,以报大恩,然天地有轮转,四季有更替,人生有始末,臣自效命於孝文王而至今,殆有五十余年,而今不觉间,已经发动齿摇,垂垂老矣……”
冯去疾停下毛笔,凝目远望,天际已是夜风习习,星光闪烁。
……
左相府。
李斯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把自己关在书房良久,等到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已经面色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伸手叫过自家次子李岘。
“这几日,你用心准备一份厚礼,过几日,我要亲自去皇太孙府上,喝两位小公子的满月酒……”
李岘不知道自家阿翁,为什么忽然要改变主意,要放下手中的公务,亲自去赶赴皇太孙府上的满月酒,但还是很听话地下去准备了。
看着自家儿子即将离开的背影,他嘴巴微张,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
这几日,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像被人暗中盯着一样。
他曾让人暗中调查,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他还以为是自己太过劳累的错觉,但今日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懂了”。
……
春江水暖鸭先知。
始皇帝的这一调令,虽然落在普通人眼中,没有什么,即便是有什么感慨,也大多不过是艳羡罢了。但这种艳羡却也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谁让人家命好?
大父和阿翁都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
这个真是羡慕不来的。
但这个调令,还是让一些老狐狸,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然后颇为默契地,各自做出了自己的应对与选择,就像以往,他们每当重大变动来临的时候,总能凭借自己敏锐的嗅觉,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大秦始皇帝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九日。
眼看就要迈入七月的时候,没人发现,已经很长时间都不曾过问朝中政务的老将军王翦,竟然坐着马车,再次赶赴皇宫。
不久之后,宫门口值守的侍卫,就又看到了先后抵达宫门的右相冯去疾,以及如今刚刚与陛下结为亲家的太尉缭。
心中不由闪过一丝讶异。(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