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是老板亲自炒的,两荤一素一汤,味道没得说,年轻人呼唤扒下去两大碗饭,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能吃好,年轻人就得多吃,能吃是福!”她夹了一筷子菜给何墨千,“小何你也吃,别客气。”
正吃着午饭,门外一辆车停了过来,老板娘见状立刻放下碗,“肯定是来吃饭的客人,你们吃着,我去招呼。”
何墨千连忙起身把老板娘按回座位里,“您别动了,还要让老板给您让位子,我去吧。”
她抆了抆嘴,拿起菜单在门边候着,车上的人果然走了进来,何墨千低垂着眼给她鞠躬,“欢迎光临,客人里边请。”
那人闻声停住步子,转身站到何墨千面前。
这是怎么了?
何墨千疑惑地抬头,手里的菜单吊在地上。
这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暗棕色的长发扎成高马尾,穿着挺括的黑色呢子大衣,脖颈窍长下颚削瘦,眼睛里一对漆黑如墨的瞳仁何墨千这辈子都忘不了。
“何墨千,好久不见。”袁英比她略几公分,向下斜睨着眼睛看她,鼻腔里配合地喷出一点轻蔑的气音,高高在上。
何墨千弯腰捡起菜单,平静地点点头,“袁小姐,好久不见。”
真是yīn魂不散,走哪跟哪。何墨千腹诽。
袁英和十年前相比没多大变化,硬要说有,就是她的气质变了,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没从前那么锋利,像一柄保护在刀鞘里的尖刀,稳重成熟,比起从前的锋芒毕露更十倍百倍地吸引人。
就算不爱了,袁英的长相也依旧是何墨千最喜欢的那种,何墨千捂住不争气的心脏,别跳了,不就是个美女么?这世上美女只有她袁英一个是怎么的?
袁英设想过无数次和何墨千再次相见的场景,其中就包括这一种。她以为自己能原谅何墨千,她以为时间能冲淡仇恨,可是并不能,一看到这张脸,袁英就会想起自己父亲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屍体,想起这个人做过的一切。
不该这样,袁英在心里唾骂自己,你疯了吗?她是你心心念念的阿千!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袁英,你还想怎样?
袁英想对何墨千好,她想说“阿千,你回来吧,从前的事我们都忘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可出口的却是:“原来你还活着。”
何墨千好脾气地陪笑,“托您的福。”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袁小姐是客人,让客人站在门口陪我闲聊我老板是要骂我的,您里面请。”
袁英落了座,何墨千把手里的菜单递过去,“袁小姐想吃点什么?”
何墨千脸上陪着笑,心里早把袁英诅咒了一千遍。开着豪车到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小破馆子来吃饭,说不是故意找茬谁信?
她都坐了十年牢了,袁英还想怎么样?难道真要她死了才能放过她?
老板娘看出了不对劲,赶紧过来把何墨千撵到一边,“小何啊,这里大姐招呼,你快去吃饭吧啊?”
谁料袁英翻着菜单,头也不抬道:“不行,就她。”
“这……”老板娘为难地看着何墨千,何墨千投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老板娘,你去吃饭吧,没事儿。”
老板娘感激地紧握何墨千的手,在她耳边小声道:“小何,姐先谢谢你,你忍忍,姐下个月给你加工资!”
袁英暗自好笑,自己莫非还能把何墨千吃了不成?
事实证明袁英不是个难伺候的客人,或者说她表面上来者不善,实际也没故意找不痛快,安静地吃完饭结帐走人了,一秒也没多待,甚至何墨千还有点意犹未尽,这么个美人,看她吃饭都是一种享受。
两看相厌,这才是自己和袁英最好的状态,何墨千讽刺地想,知道她在这里,袁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她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互相忘了挺好的,世上谁还离不了谁了?别把自己看得太重,更别把别人看得太重。
老板娘所谓的包吃包住,吃在店里,住,就是在对街网吧的阁楼里给何墨千腾了个能睡觉的地方,十平方不到的小房子,堪堪放得下一张单人chuáng和一个立柜,再多一样都嫌挤。网吧老板是老板娘亲戚,刚好替老板娘省了不少钱。何墨千不挑,有人愿意收留她已经很好了。
晚上十点,何墨千拖着疲惫的身子下班,拐角处的yīn影里走出来一个人,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袁英。她就知道袁英没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何墨千不想招惹袁英,无视她往前走,经过袁英身边,被她抓住手腕。
一股二手烟的气味钻进何墨千的鼻子里,她呛了几声,嫌恶道:“袁小姐有事么?”
也不知袁英抽了多少支烟才有这么大的烟味,何墨千记得袁英从前烟酒不沾,怎么现在变成老烟枪了?这么抽身体还要不要了?
袁英松开手站得稍远,点头,“有。”
何墨千双手环在胸前,顺势靠在背后的墙上,“有事快说。”
袁英看着脏兮兮的墙面皱眉,“什么时候出来的?”
“不到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