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源劳累了大半夜, 到了黎明时分才堪堪睡着。等她再次睁眼之时, 天已然大亮, 躺在身侧的锺离然早已不知去向。
她毫无寸缕地躺在被窝之中, 备懒地翻了个身,忽然发觉右手手腕上系了个什么东西, 十分凉滑。她皱着眉头将手腕上系着的东西举到眼前,仔细辨认了一下,看清那是一块青玉。
那枚青玉上精细地雕了一副山水图, 构成了“溯流”二字。那是顾思源的表字, 因此顾思源一眼就知道这是送给自己的东西。
说来稀奇,每年生辰都有不少人给顾思源送礼, 她几乎没看一眼。至於锺离然, 每年生辰礼她都直接从私库里给顾思源挑东西, 然后给分量很足的赏银,倒是一次都没给顾思源正经地送过什么东西。
上次顾思源收到她的礼物还是九年前,锺离然还没离开中州时给她送了一支十分精致的狼毫。
顾思源打量着这枚青玉,不由得弯眼笑笑。她抚摸着这块青玉, 又翻了个身,裹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见一套干净的中衣就放在床边,顾思源想了想, 起身套上了衣物, 唤了侍女进来。
侍女们早有准备, 伺候着她洗漱完毕, 又上了午膳。顾思源问了时辰后, 就一人用膳,向贴身的女官问询:“陛下什么时候出的门”
“回殿下,辰正之时,陛下到前厅与大臣们用膳,约莫辰末就率人到庄上的池塘钓鱼去了。”女官原本就得了锺离然的吩咐,此刻恭敬道“陛下吩咐我等候着殿下起身,让您多歇一会。”
顾思源点点头,也没再问话,用了午膳后抱着从宫里拿出来的书就窝在小榻上看。约莫到了傍晚,锺离然才带着人从庄外回来。
入秋之后天气一直很暖,皇帝穿着十分单薄的纱衣,踱步进了房门。顾思源鼻子十分敏锐,在还没意识到她脚步声时,就闻到了从锺离然身上传来的味道。
那是一股将埋藏在晦暗无光的泥土深处扒出来的腐烂气息,少见的气味让顾思源从书中抬眸,看向了从外走进来的锺离然“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锺离然一袭浅色衣衫,上面沾染了泥迹斑斑,此刻在侍女的伺候下脱下了长靴。锺离然仰头见她要起身过来,连忙抬手阻止了她,“庄子里的荷塘还有最后一片藕,皇姑姑钓不上鱼,就带了一群武官挖藕去了。朕身上脏,你别过来,会熏着你。”
顾思源莞尔,仍旧走了过去,代替侍女给锺离然松了衣带,笑着问她“陛下觉得好玩吗”
锺离然没留神,点头应道“好玩。”说了这话,她抬眸对上了顾思源戏谑的眼神,轻咳了一声,解释道“怎么,君臣同乐不行吗”
顾思源心想,八成是锺离回见她钓鱼无聊了,这才带着一群人去挖藕的。毕竟锺离然再怎么老成,如今仍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平日里在宫中忙碌又无趣,如今到了郊外,倒是稍稍解放了些天性。
顾思源也没戳穿她,点点头应了声是。到底是怕顾思源被熏着,锺离然脱得只剩中衣后,就到浴房去抆身了。她无论如何都不让顾思源和侍女伺候,自己一个人抹了澡豆,搓了又搓,确认将身上的泥腥味洗净之后,才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出来。
一走到小榻前,锺离然就张开双臂,对着顾思源说道“来,让朕抱抱。”顾思源放下了手里的书,坐在小榻上抬眸静静的凝视她。锺离然看着她那张脸,无端端想起了昨夜的意乱情迷来,轻咳一声走了过去,将她拥入怀中。
“不是说要睡上一日的吗怎么天还没黑就醒了。”锺离然将她的脑袋搂在怀中,揉着她的脖子轻声说道。
顾思源嗅着她沐浴后的干净气息,枕着她胸口答道“哪能真睡那么久,陛下呢,起这么早不困吗”
锺离然松开她,脱鞋上榻将她抱在怀里,伸手戳了戳她的脸,“朕昨晚睡好了,今日倒是很精神。对了,看到朕给你的玉了吗怎么样,喜欢吗”
她很少送东西给顾思源,此刻难免想要得到些反馈。顾思源听她这么说,将挂在腰间的青玉摘下来,扬起来给锺离然看“这一枚很好看,我很喜欢。”
锺离然似乎扬了一下嘴角,说道“朕找了王宁然雕的,当然好看。”王宁然是雕刻世家王家如今的领头人,如今专门只为皇家雕刻。
锺离然这么说着,摘下了自己腰间的青玉,与顾思源那枚并排挂着,解释道“这与朕的恰好是一对,合起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