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侄……你说,是不是人活得越长,就要花越长的时间去想以前的事?每天一没事干就陷进去,然后就越想越久,越想越老,做事的心劲儿都被耗没了?”
“这话怎么说起来?”
王广路双手揣兜,有些心不在焉,将半张脸埋进衣领里,反问道:“别的不管……换了哪个人到您这岁数,有这么好腿脚的?”
吴缺依旧沉默坐着。
他知道王广路没听懂他说什么,便也无力再讲。
“阿嚏!——”
王广路的那个喷嚏还是没憋下去,觉得无聊,转头对司机问道:“怎么?要修多久啊?”
那人还没敢抬头,嗫嚅两句:“……不,不要多久,外壳以后再说,眼下就换个胎的事儿……”
吴缺见状,难得仁慈,替司机开脱两句:“别催了,横竖追不上,由他们去……”
王广路很奇怪地看着他,就见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袋热腾腾的米糕,取出其中一块,就着寒风咬了一口。
“年轻人跑得多快啊,我们这些老东西,怎么追得上……”说着,将另一块递给了王广路。
王广路从口袋里哆哆嗦嗦伸出两根手指接来,三两口就咽下了整块糕:“跑得快算什么?谁年轻那会儿跑得不快?这帮丫头小子,走的路不还是没咱过的桥多?”
吴缺摇摇头:“……然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这又是啥意思?”
“没意思。”吴缺发觉自己没太多胃口,把剩下的米糕又放回袋子揣了起来,“张部长的消息有了?”
“……哦,有了,半小时前发了条。说今早没亮那会儿,就从渤海口上了英国佬的游轮,这当口,人都飘到太平洋了吧?”
“真逃了?”
“可不嘛,要说他才算跑得快呢……”
“是啊,千军万马兵临城下,也能跑开,有点本事。”
“啧……也就他这速度,能这么快混到这个位置……”王广路恍惚着,明白些什么,“还是您老说得对,有的小年轻跑得就是快……”
“……怎么?”
“也没怎么,想起点破事儿罢喽……
“我在地下待的日头,要真计较,怕比您老还长不少吧?……那会儿老一个人,无聊,有空也听点儿新闻,嗨,其实就当听个笑话……
“怎么说呢……自从上了年纪,看看那些坐在头把交椅的后生,就越觉得人和人不一样……您说说,咱怎么就让比自己小那么多岁的人给管着,他们管咱一个两个也就得了,还就能管着几万万人……
“……啧,人,生得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