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是看我一直坐在飘窗台上,才想到的,问我是不是不再像前些年一样,害怕暴雨了。
我本来已经下意识摇了头。可下一秒,就察觉到心底还有某种不安。於是只说:胆子会越来越大的。
温道长盘坐在地毯中间,一动也不动。
我才发觉,自从出国以后,那两位的情绪就像调换了一样。平时最不着调的温道长,话越来越少。而那个一直是领导样子的蓝姐呢,成了唯一可以说两句玩笑缓解气氛的人。
至於我,大概还是从前一样,如果是时候也可以笑,如果是时候也会一秒落泪,控制不住阀门似的。於是也尽量少说些什么。
但说到底,眼下这气氛,主要还是因为温道长转了性子。
早在前几日,我们看完是雪局长给的全部资料时,他就那样了。是那段王广路的审查笔录。
温道长的确与传统出家人很不一样,但他有时候,又很像一个人们刻板印象中的典型出家人。看上去淡泊,实则带着很根深蒂固的“善”。虽然对那个名义上曾经的“师叔”并不待见,但他还是放不下某种叫做同门之情的东西。
现在吴缺死了,他某些还未求证的东西,就像再也得不到答案了似的,所以难过。
恍然才意识到,从张古夏被革职的那天开始算起,已过去了大半年。而这段时间,那位从前一言一笑就能使全国经济形势有所变化的高官,已如墙倒人推,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
他在C国内部的势力,渐次土崩瓦解。而现在,只剩孤注一掷。
吴缺不希望自己带出来的那些人陪他送死,动了回国的念头。结果,被张古夏提前察觉,灭了口。
所以王广路是唯一逃回来的。也是因为吴缺留了一手,没让他跟自己一路出国,才保全了这个跟自己最久的后生。
在越江砖瓦厂和这老二位打交道时,就隐约有些预感。能感觉到他们对张古夏有些轻蔑。那种态度,不像看待居高位者,反而像看一个偶然握住权柄的黄口小儿一样。
不仅如此,那二位身上,还有着对世界的一点抱怨。
人之常情。人们总想把某些坏事的发生归结於一个“错”,要么是肇事者的,要么是受害者的,要么错的是“世界”,这样才能最快总结出什么经验道理。可实际上,很多时候,谁的错也不是,它只是沿着某种命运般的轨迹,客观平静地发生着。有迹可循却常常无可奈何。
就像一个人类社会,随着和平发展,资源就会渐渐地往少数人手里堆积,而多数人也会越来越对不公不满。等到积重难返时,就推翻秩序,重新整合资源,再来一次循环。至少目前,还没有任何文明逃脱过这样的周期律。哪怕坐在首位的掌舵者,也不敢说自己能左右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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