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没开口说话,姚天姝也没出声。
她们仿佛不知彼此的存在,又好似已心知肚明地相互陪伴着,安静度过半天的时间。
直到小宝推开院门进来,姚天姝起了身,在石桌上留下一壶酒,什么也没讲,只对着小宝点了点头,就抬步离开了。
下山途中,她低下头,忍了许久的眼圈还是泛了红。
不对姜鹿云露出同情与怜悯,才算是此时最大的尊重。
阿宝宛如行走在吊绳上的人,她从前的日子过得太好、太顺,一朝沦落至此,任何异样的目光和言语对她而言都是刺进血肉里的针,将她往深渊中更推进一步。
疏月天领主之位传给了小宝,阿宝虽活了下来,但性情大变,残废后接踵而来的是难免的消沉。
姚祝余身为门主,曾来看过,走时却衔着悲色。
传位给小宝,姜鹿云不会有任何意见,反倒能稍稍喘口气。
除了身子舒坦些时给小宝做一些能随身携着的灵阵灵符,她的精力大多已移至其他地方。
直到姜鹿云残废的第六年,她翻完了藏书阁中几乎全部有关阵法的古籍,并且自己尝试着在纸上构建一些说出去只会被骂无稽之谈的阵法脉络。
她将自己关在昏暗房间中,没日没夜地提笔落笔,废纸铺满案几、又飘落在地,脸上纱布尚未取走,无人看得清她藏在布下的眸色。
第八年,小宝已长大成熟到足以稳重且妥当地处理疏月天上所有事务。
而姜鹿云,她攥着自己手中的纸张,指尖极用力,指腹泛白、指骨上的疤痕不觉撕扯着,若非姜揽星疾步走来握住她的手将她喊醒,那疤恐怕又得开裂。
“阿宝,这是什么?”
姜揽星半跪下来,冷肃的表情在见到阿宝的那一瞬忽而柔软下去,仍旧露出一副年少不知事的小师妹模样,戳了戳阿宝的手指,将脑袋搭在阿宝腿上,好奇问道。
姜鹿云陡然回神,垂眸抚上小宝的脸颊,感受着小宝面部的轮廓,轻声答:“是阵法图纸。”
她今日没带那抹黑纱,如今眼睛虽不能视,但碰见光也不会太疼。
无神涣散的瞳孔就这样暴露在姜揽星面前,死水般沉寂太久的眉眼蓦然掀起缕缕涟漪,苍白的唇勾着,她再次重复:“我画了阵法。”
阿宝是在笑,她紧紧抓住小宝的手,肩背绷得极直,像是一个渴望得到肯定、要证明给谁看般的执拗孩童,此时被身边的人询问,兴奋得几乎颤抖,把手里那几张熬尽心血画出来的阵法展示给小宝看,倒豆子一样将心中谋划的事全部掏出来讲给最信任的人听:“……只要能成功,便能补全天道,届时……”
“阿宝!”
“天道齐全,时间也能回溯……”
师尊和师姐就能回来了。
“阿宝!”
姜揽星忍无可忍地按住她肩,压抑着心底的恐慌,扬声唤她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