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姜熹挪动了下,嗅了又嗅,再次仰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师尊还亮着烛光的屋子,随后慢慢游到师尊院落外边的草丛里藏好,把身子盘起来,豆豆眼中映着远处微弱的光亮,就这样将脑袋搁在尾巴上,不愿意回自己房间。
小蛇女等了好久才见到师尊,不想跟师尊分得很远。
妖族的五感灵敏,空气中还浮着师尊身上的气息,她舍不得离开。
姜鹿云是合体期修士,她怎会不知院子外边还躲了个小蛇妖?
方才的重话说出口时她并未后悔,诚如姚天姝给出的建议,阿宝从小被清川仙君揍着长大,也未曾觉得师尊打犯错的徒儿有哪里不对,如今正在思索是否自己对小蛇女太溺爱了点,以至於让她生出这等念头。
姜鹿云沐浴后换了一身薄裙,白发潮湿,身上尚泛着水汽。
她眉间神色冷凝,指尖微动,掐诀将自己烘干,缓缓行至床边坐下。
阿宝沉默地垂着眼帘,指腹摩挲着手上遍布的疤痕。在某一刻,她心下猛地生了些久违的无力和倦意,许久以来因蛇女的陪伴而暂且按下的让她喘不过气的沉重感又一次於微末间反噬般爬上她的肩,将她绷直的脊骨压得稍弯。
徒不教,师之过。
姜熹没错,是她错了,她一走就走了八年,忽视了这个孩子八年,没有将她养好。
好似从很久之前起,阿宝就总是会将事情搞砸。
这次一如。
倘若她自小对蛇女严格些,会不会更好?
倘若她当初再想些法子分出心神多看着些蛇女,会不会更好?
倘若……她没有因一己私欲而将蛇女留在疏月天、而是送回妖域……会不会更好?
蛇为猛兽,非家养的宠物。
姜熹如今这般……扶风怎么能放心?
阿宝念及自己费尽心血完成的阵法图纸与早已定下的计划,额角不觉发痛。
她死后这个孩子该怎么办?
思绪繁多,难以理清。
姜鹿云枯坐至天色将近泛亮,眸子动了动,弹指灭了屋内燃烧一夜的烛火。
她披上外袍,将灵力灌入腿骨,还是於枝叶凝霜之际叹息着起身。
推开屋门时,院外的草丛遽然发出些窸窣细响,一颗圆润的脑袋偷偷摸摸地钻了出来,躲在杂草后头窥视,沉寂灰暗的豆豆眼在瞧见女人的那一刻霎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