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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围火夜话时,天泛起晦暗的乌黛色,笼罩着人间灯火。槐序曾问夜明珠:“姐姐心中,情为何物?”

夜明珠轻轻看了一眼纵横:“两心期许,彼此珍重。”

“我呀,没有所爱之人,也没有知己,甚至,两位姐姐是我唯一认识的妖精。这么多年来,我不需要旁的感情,花前月下也好,生死相随也罢,繁花绣锦,轰轰烈烈,最终都是要归於虚无。豆腐婆婆她,虽说她能拿出来的很少很少,但她每日不曾忘记喂我。就这样细水长流的四十年。这样我便无限满足。因为她今日给了,明日还会给,明日给了,后日仍旧。四十年来,我躲在酒寮的水缸中,无数酒客来来去去,脚步声里带着悠闲的,嗓音里带着促狭的,举手投足带着算计的,眼角眉梢写着木讷的,什么样的都有。无论他们谈古论今,谈旁人,谈自己,句句里有关窍,听得久了,即刻能拆出前因后果。张家财主今儿还是家财万贯,明儿连糠都吃不上。巷尾的秀才读书时,雄心壮志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谁知考取功名不过三年,便搜刮起民脂民膏。马掌柜和马夫人琴瑟相调,当真一对璧人。后来,马掌柜身患隐疾,马夫人便日日在小酒寮后与人苟.且,呻.吟声不断。姐姐们,人间变数这么多,有些时候都来不及反应。可豆腐婆婆,永远都把我养在水缸里,照顾我,对我说起她的悲喜。我想要的,真的是春日菱角,夏日桂圆,秋日蟹足,冬日烧芋。如此这般,岁岁年年。”

更漏过。又是新的十二个时辰。

纵横闲闲道:“哎,你说,小鲤鱼他当真便这么走了?”

水缸里,仍旧空空荡荡。

夜明珠笑:“想来此事不会如此轻易了结。你我且作壁上观。”

纵横道:“来来来,喝酒。咱们今日便走,等豆腐婆婆醒了,好好儿道个别。”

夜明珠微微凝神,道:“桂子镇。缘何唤作桂子?”

纵横道:“兴许是,不是有这么一阕词?重湖叠山巘清佳,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夜明珠弯眸,宠溺地弹指赏了纵横一个榧子:“好你个登徒子,今儿倒风雅起来。”

豆腐婆婆至前庭,颔首道:“二位姑娘。”

夜明珠起身道:“老人家,在下与内子叨扰数日,劳烦照拂,多有不安。今日来向您辞行。”

纵横手里折了两只春杏,欢欢喜喜扑过去,递给老妪:“婆婆,送给你的!喜欢吗?”

婆婆笑得温柔:“多谢了,多谢。闺女们路上慢些。”

这次唤的是闺女。不是姑娘。

纵横笑道:“后会有期!有缘再来喝婆婆的酒。至於那青鲤鱼,莫太挂心,指不定哪一日,他便一步一步走回来了呢。”

三个时辰后,夜明珠和纵横顺着曲折磐山路,一壁走着,一壁分糖葫芦吃。

“你尝尝这个。酸甜酸甜的。“

“啊呜。“

“纵横,甜吗?“

”甜。相当甜。“

“甘草杏脯呢?你落在路上了?“

“没有鸭。全被我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