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的七爷,主子们都睡下了。谁还听咱们说道!”
“偏偏是齿间三寸不灵,尝什么都一个味儿。整日啊山珍海味鱼翅参肚也是白费了。“
“连咱们也不如!虽说咱甥舅爷俩儿吃糠咽菜,好歹知道味儿啊。”
“你说……他床上温存时,那柄子可能尝到滋味?若是也不成,岂不是出家做了和尚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兔崽子,开你的梅花牌!“
秦璱十五岁时,初试云雨,渐通人事。幸在并不曾丢了云雨的滋味。他收了几房妾室,新欢旧爱,雨露均沾。
秦璱十九岁时,入翰林学士府开仕,得当朝丞相赏识,渐授礼部侍郎,一时间众人皆羡,哪个正经儿侍郎不是而立不惑才挣揣来的?偏偏这个秦家公子不到双十顶着乌纱帽,身着白鹇官袍,风神如玉,气定神闲。
他却并不觉得有幸。这一路升迁,皆是在预料之中。天生便锦衣玉食,家族中人才济济,四品三品乃至二品都有,他升为侍郎,也不足为奇。他甚至觉得,几品官儿都无甚意思,有一万两纹银与一百万两纹银亦无甚分别,偏偏自个儿舌头还是不成,连水和汤都分不出来。
甜是什么滋味?咸是什么滋味?苦呢?
世人皆道不愿吃苦,可秦璱,连苦都尝不得。
他曾梦见一个白衣美人,一个红衣美人,皆笑吟吟看着他。他问他们,缘何我尝不出滋味?
白衣美人道,欲得富贵,必有所缺。若有所得,必有所失。
红衣美人儿俏生生塞给他一口荷叶饭,粳米的绵软,腊肉的醇厚,莲子的香甜,一下子滋润了干涸已久的舌头!秦璱几乎要落泪,我尝到味道了!我尝到了!
红衣美人又道,来,解解馋。便回去享受荣华富贵罢!
言罢一把将他推出云端。他霍然醒来,看着描金画彩的楠木雕床,床帐是香云罗,都坠着碧珠流苏,那般的流光溢彩,纸醉金迷。
秦璱怅然。他觉得金银绸缎,都比不上方才那一口荷叶饭。人间至欢至美,不过如此。
唤来守夜的小厮,道,送碟荷叶饭来。小厮有点儿怔,食不知味的公子怎要吃宵夜了?随即一路小跑到膳房,唤厨娘蒸荷叶饭。来去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三碟热腾腾的荷叶饭送到秦璱眼前,分别是八宝鹌鹑、野鸡板栗、枸杞蓴菜。
他激动地尝了一口。
象牙首的紫檀雕筷落在地上时,秦璱流泪了。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拭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缘何苍天如何薄待,偏偏人人都有与舌尖契合的人间至味,偏他有一条木头哑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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