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茸鸭儿。
那个寄托他希冀与纯美的姑娘。他的思无邪,他的黄粱梦。
他在这个雨夜阖然辞世。推倒烛台,烧焦了所有的春宫,烧焦了丹药,烧焦了银票,烧焦了他一世珍爱的舌头,和残破不堪的身体里行如鬼魅的神魂。
再醒来,芭蕉叶包裹的肉粽还是温热的。
秦璱满目惊惶,顾不得礼数,看向自己私.处——还在,命根子还在。
纵横一笑:“这一遭倒中用!好歹将至半百。”
第十八折
秦璱听着自己中气十足的少年嗓音,回过神来,气道:“我大好男儿怎能成个太监!这,这不成啊!”又摸摸自己满是冷汗的额角,觉得虚惊一场,“幸好是梦。呼,幸好是梦。”
看他无限珍惜地护着胯.下,纵横笑弯了腰:“哎哟,你自个儿说不在意佳人不佳人,只挂念滋味不滋味的!”
秦璱入鬓的长眉蹙起:“我睡了多久?”
夜明珠颔首:“须臾。”
纵横咬着肉粽,又道:“公子可还要继续?前头还有得趣儿的。”
“不!千万别!“秦璱连忙推辞,转念一想,觉得理出几分门道,豁然开朗:“哎,我看出来了,我过得难受,是因为每一个梦都有瑕疵啊。第一回不知滋味,第二回不知情爱。这一回,我要心想事成,想什么来什么,要什么有什么,无一点儿遗憾!”
纵横摇摇头:“我说小兄弟,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啊。”
“最后一遭。”秦璱梗直了脖子,作出生死无畏的模样,“再试最后一遭!记住了啊,要什么来什么,永无缺憾!”
不等夜明珠“做梦”二字话音落地,秦璱已倚在案上,入第三卷黄粱。
海遥国圣宗帝老来得子,感天地福泽深厚,对此子颇为宠爱,寄予厚望。
秦璱小皇子两三岁时发觉,自个儿当真是天选之子。想要什么有什么,都用不着开开尊口。
譬如他心里头微微厌烦宫中的石榴花,开得过於灼目。想着,倘若宫中不曾有石榴花,岂不好,旁的花儿也各展风华,不必被这四月榴火艳压。
正如此想着,秦璱唤宫人拂开锦云画帘一瞧,方才还刺目的榴火,此番已悉数萎作春泥。
秦璱觉得怪,心里泛出些许负罪感,又连忙想:方才孤寻思的,不作数,全不作数。且唤这石榴花愿意如何争春便如何争春!
抬眼间,萎靡成丹桂色的榴火皆再次焕发了鲜红,仿佛被下了符咒。
几个侍奉在侧的宫人面面相觑,如何这金尊玉贵的小殿下哭得伤心!一壁哭还一壁道着,啊啊啊,孤怕,怎么会,怎么会!不是这样的!啊!
此后,秦璱便觉得自己的心被缚了密密匝匝的枷锁。每一个愿望,皆即刻实现,便不再敢随意许愿。
君太傅甚是严厉,常常因秦璱抄不完史书责罚。三尺长的象牙笏板打在手心,疼得秦璱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