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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殊儿垂首恭敬听训,满面羞愧,道:娘亲说的是,女儿年后便嫁人。夫人这才转怒为喜,满心欢喜过年。守岁后,李殊儿归凤翎城。不用说,这一回活活失踪了半年。

虽说父母催促得急,他们转念一想,殊儿当真不嫁人,也没什么妨碍。朝廷给这三品善才月月几千斛的俸禄,够她顺顺遂遂活到老。又愁什么呢?

那便死了心,不再三令五申催促。

这边李殊儿却嫁人了。

嫁的是当朝名画师云桴子。赭墨作骨,妙笔生花。

他擅作画,她爱赋诗。他写书法,她舞鼙步。

洞房花烛里,殊儿觉得熨帖得很。她嫁给云桴子,不是因为她想要嫁出去,而是因为她想要嫁给云桴子。

她又爱上了云桴子,便如从前挚爱鹿蹊。

此后的日子,自然少不得画眉深浅入时无。每日晨起,两人互相唤醒对方,不许再睡了,到时辰上朝了。上朝路上,殊儿会蓦然吻他,然后跑出老远,等他追过来。云桴子笑弯眉眼,说,李殊儿你等着罢,明儿看我把你画成何等模样!殊儿回嘴道,由着你画!退朝后,两个人相互吐槽皇帝老儿今儿怎么这么能说,让咱们站了两个时辰。然后欢欢喜喜去吃宵夜去,他知道她喜欢茯苓糕,她知道他中意芭蕉茶,两个人常常在酒肆中彻夜长谈,谁也不愿意归家。

沐休假中,李殊儿起得晚,被云桴子画了一脸虫蛇毒物。第二日,云桴子收藏的金石印玺都寻不到了,回首,却见她笑吟吟说:亲我一口才能还给你。

便如此,走过春日杏桃蒸粉,夏日灰荷扶藕,秋日金桂添茶,冬日,不曾到冬日。因为仙南国东征,凤翎城破,舞榭歌台鎏金宫阙都成了昨日繁花。

云桴子道,你我虽是盛世文臣,挥墨作画,披霞起舞,却并非贪生怕死之徒,此后我守在御画馆,拚死也要护住前人呕心沥血之作。

彼时,圣上携后妃出逃南下,临去时安排凤翎城的文臣避往真腊国,待战火烧罢,再入朝做官。如此虽可保臣子等的身家性命,那些金石字画却来不及搬运。

云桴子爱画如痴,倘若前人藏品落入敌手,倒不如直接杀了他。

殊儿骗他,说,自己已启程赴真腊国暂避。其实她藏身教坊,护着那些琵琶、乐赋、宫曲。她一袭红纱衣,不绾青丝,来来回回走在此处。这里,是她生生弹穿的焦尾琵琶,那里,是她无数次摔下来的梅花鼙鼓,南陌,有她写过的《起龙吟》舞步,东阁,摆着一件件锦缎织就的舞衣罗裙。

怎么能走?唯独鼓上起舞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李殊儿,那个一直想要成为的李殊儿。况且,就算这些能放下。她的心上人还在御画馆凭借血肉之躯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