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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城市,在她的街巷,何夕轻车熟路地规划着逃跑方案,不出一会儿便甩掉了身后追着喊她回家的大人们。

她单靠着感觉和一双酸软麻木的腿,在路上横冲直撞,跌倒又站起,落得满身淤泥和血渍。

路人误会她离家出走,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司机猛踩刹车,大骂她走路不长眼赶着去投胎。常在这一带乞讨的傻子乞丐,也疯疯癫癫陪着她跑了三条街,以为找到了同类。

何夕又累又痛,可是她停不下来。

这时候回去,她又会像个得了失心疯的精神病人一样,在邻居亲戚们面前惹是生非,让父母寒心。

她永远也学不会懂事,永远将期望辜负得一干二净。

不像何年。不像那个公认的好哥哥、好儿子、好学生,好到不能再好的阳光帅气的少年。

……不像他。

也难怪,他和她本就不是亲兄妹。

他们不过从小一起长大,不过有着共同的秘密,不过血浓於水,不过胜似至亲。

但何年死了,她今后的人生里再也没有何年这个人了。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叫他一声“哥哥”。

闪电劈开天穹,撕裂远道而来的雷鸣。万吨雨水倾覆而下,声势如惊涛骇浪,汹涌无涯。

积水的路面拚凑出一面镜子,收容失乐园的倒影。

何夕被困在了大雨中央,像一条溺水的鲸鱼,坠向深不见底的渊。

她背负着暴雨的威压,逃向末世中的避难所。

看到街角的那一抹暗红时,身心已到达了极限。

明知荒唐,她仍然连滚带爬地冲去信箱前,抽噎着向她的笔友求助。

“怎么办,木兮,我没有哥哥了,我以后见不到他了……”

“你能听见吗,求求你,告诉我怎么办……”

“木兮,何年回不来了,他陪不了我了,他骗了我,他骗我!”

何夕竭力地捶打着破破烂烂的信箱,眼眦血红。

心里有种近乎暴虐的妄想,想把四肢躯干大卸八块后打包折叠,塞进信封,寄去虚构的查林街。

那天的一切尚且历历在目。

“来,何夕,把信往这里投进去。”

“……何年,你确定那个人能看懂我写了什么吗?”

“当然可以。”哥哥笑容爽朗地和她发誓,“他是我见过最伟大的魔法师。”

“……魔法师?何年,你以为我还在上幼儿园么。”

“呵呵,只是个比喻啦。因为木兮的话总能给人带来幸运。”

哥哥把着她的手,将信封轻轻推进邮箱的口子,温柔而深挚地说。

“我们何夕,要做世界上最幸运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