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忙着给何年添饭夹菜,无微不至。爸爸和他碰杯邀饮,聊奖学金、考研、就业前景与留学深造的话题。
哥哥微笑着,说着一口风趣儒雅的辞吐。
这情景让何夕想到半年前的升学宴,何浔安花重金回村宴请十里八乡的亲眷,预祝何年前程似锦。
“不愧是我们何年啊。”爸爸在致辞时老泪纵横,“你爸妈要是还在,该多高兴呐……”
那天何年挂着规范的笑容,一桌一桌敬酒,被土烟呛得咳嗽涕零,仍是陪笑。
他身上聚焦了太多人的目光,远亲近邻,长辈幼辈,无一不将他视若明日之星,好像他身为长子,生来便该出人头地,飞黄腾达,告慰亡父母的在天之灵。
日渐月染,哥哥变了。
他变得越来越像她讨厌的大人们。
连笑都变了味,像马戏团的猕猴经过苛刻的训练,领悟了卖笑的精髓——身不由己。
何夕容忍不了这样的变化,就如彼得潘不准许他的朋友长大成人。
母亲洗碗,父亲修灯,客厅的春晚放给空气看。哥哥犹豫再三,走进她房间:“何夕,你还在生我气吗……”
“……我凭什么生你气?”何夕沉眸冷对,转述何浔安的原话,“你考上的大学,我考得上吗?”
她一记事就被推进了隐形的比较链中,什么都得向哥哥看齐。即使奖状上只少了“标兵”后缀,都要被埋汰“不思进取”。
“你去跟他说,我就是故意考砸的,随他打随他骂,我不稀罕你的好心!”
何年躬身示好道:“何夕,是我的错,对不起……”
哥哥的退让反而成了浇在火上的油。
何夕早受够了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歉意。
“你的错,你的错,什么都是你的错,何年你是白痴吗?!”她嚼着失禁的泪,将他搡出门外,“你要走就走,想不回就不回,我有木兮陪我,没有你也无所谓!”
寒雪纷扬的冬夜,她第一次,也最后一次与哥哥翻脸。
何夕单方冷战,怄气到何年离家返校的时候。
“何夕,等我下次回家,能不能……听你喊一声哥哥?”
临走前,何年忽然问她。
何夕漠视他央求的眼神,冷冰冰地说了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两个字。
“……没门。”
群星高悬夜空,惬意收听回光返照的废乐园中,欢悦满盈的晚间逸话。
园游联会接近尾声,众人聚在几张长桌边吃吃喝喝,互相炫耀玩游戏项目时的辉煌战绩。
“各位尽管喝啊,今天全场酒水消费由何公子买单!来来来姐,我敬你一杯……”主管事的不喜高调,二把手林远自觉上位沾沾光。
何夕斜他一眼,晃了晃喝见底的玻璃杯,说:“林远,小朋友面前,注意点影响。”
她转睛发现小满偷偷摸摸蘸啤酒尝,眼疾手快没收了小孩手里的筷子。
“好奇心会害死猫的,小鬼头。”何夕面无表情地吓唬小满。
她不听抗议,直接给孩子换上了一袋高钙纯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