呓语声枯涩低迷,听不清是谁的执念。
“骗人的……”
“根本没有……”
“……奇迹。”
灰云种下最深的阴影,屋里滴沥落起雨来,水漫一室,心脏迅速失氧衰竭。
夹着血氧仪的手指颤悠悠抬起,耗尽残余生气,对准近旁的额心缓缓地叩一叩,动作温柔而伤感,不至於惊扰梦中人。
“我已经见过奇迹了。”
那几不可闻的低喃里似掺着什么微薄而清晰的东西,像哭,又像笑。
“它长着你的样子。”
高架桥畅通无阻,商务车争分夺秒地朝着陷落的太阳一路奔驰,目的地是荒僻的海边。
“在这儿和她好好道个别吧。”
师傅含悲留下这句话,拂袖而去,背影映着如血的光芒,万分苍白衰迈。
鸟群飞旋低空,织成一张偌大的渔网,试图打捞溺水身亡的落日,却终是力所不及。
何夕坐在沙滩上,微微驼背,眼睁睁地望着夕阳的屍骨将远海染成石蒜花的殷红。
身旁,女孩垂头闭眼偎着她的右肩,表情安恬,好像只不过是太疲惫,需要睡一觉而已。前方潮水来来往往,不知何时会带走这条搁浅的鲸鱼。
耳畔海风恸哭,她空前地仿徨无措。
即便做足心理建设,提前预演过眼下这刻的每一种分支可能,但当医院紧急下达病危通知书时,她却莫名丧失了定夺的勇气。
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让时雨得偿所愿,更想搏一线粟粒般微渺的转机。
私心杂念横在心头,她怎么都做不出决定。
最终,师傅接过了时雨交给他们的选择权,代为签下放弃抢救的免责协议。
坐上车,与死神竞速,听着电台里放的凄离港乐,何夕终於接受了残酷的现实。
她苦苦奢盼的奇迹不会来了。
故事的开头,结局写得那样直白,她无力更改,却一味莽撞地跟着既定走向越陷越深,任何亲身参与的篇章,都刻骨铭心地镌写进了生命的自传里,悲欢相映,血墨相融,洇染余下的朝夕。
“致时雨。”
“见字如面。”
寒浪涌来,一遍遍抹平何夕写在沙面上的字句,将其中缅想捆作信劄,悉数寄向广袤的大海。
以写信的方式作别,不仅因为她愚钝、胆小,开不了口讲些离分与再会,更因为时雨说话语太轻,浮於浅表,她听过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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