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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慈写在黑板上的英文优美流畅,她拿着细竹条,挨个点过去,“A——apple,an apple.”

女人咬字流利清晰,说不上来的好听。

学生们开口跟读,一面为自己那古怪发音怯恼着,一面不自觉地入了神。

窗沿扑满春光,莺雀在梁下呢喃,轻轻应和。

“好,可以了,”宋慈放下竹条,眺向教室里某个位置,“她读得最好,你们可以学学她。”

四目相对,沈裴秀双颊绯红,用手掌遮住了含羞的眼。

水镇日子过得慢,半烟半雨柳窈窕。

谁家娶了亲,哪户没了人,红白丧喜,一应都在几轮日月里传了又传。

“女人都能教书了吗?”

女人们坐在一处,借煤油灯的光亮绣花帕子,丫头们跟苦命的母亲一起过来,依偎在她们身边,同样早早学会这些工事添补家用。

李家嫂子莫名射出一声冷笑,嘴唇利索地上下翻飞,“我听周二麻子说,人家可是从城里来的凤凰,上过女子师范,喝过几年墨水呢!”

有人奚落她:“瞧你酸的那样。”

沈裴秀躺在里屋的床上,翻过一个身,支起耳朵偷听她们讲的话。

杨二婶搓搓粗笨的手指,那张风吹树皮似的老脸浮起更深的纹,“那她岂不是和谭三哥一样?都是外地学过几年书的人。”

王媳妇取笑她:“二婶,你还叫人谭三哥?该改口叫谭校长哩。”

杨二婶瞪圆眼珠子,“嘿!他小时候我给他把过尿,叫不得?”

王媳妇怕她这股泼辣劲,忙不迭赔笑:“叫得,叫得。”

裴云织挑拨一下灯芯,说了句公道话:“秀秀说那位女先生人很好,书也教得好。”

一个长着吊梢眼的婆娘刻薄道:“哪个正经女人成天在学堂和男娃娃男先生鬼混?”

“话不能这么说,”裴云织理了理耳边云鬓,言行大气婉约,“您瞧我们秀秀这也在学堂识字的,照您这骂法,我们秀秀算不算正经人家?”

裴云织连讽带刺,吊梢眼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没人敢接这话茬。

沈裴秀爹娘乐善好施,平日里时常照拂贫苦人家,煤油灯说借就借,否则她们哪有机会在夜里揽活赚点零碎钱。

这三姑娘更是一家宝贝,任谁吃了熊心豹子胆都不得罪。

心知犯了冲,吊梢眼掴自己几个嘴巴子,“您瞧我这张嘴。”

裴云织一哂。

便听沈裴秀喊她:“娘,你来一下。”

裴云织放下针线走进去,坐在床边月光下,“她们吵着你了?”

“娘,她们说先生的不好,她们坏!”沈裴秀枕在她大腿上,年纪小藏不住心事,咕哝:“她们嫉妒先生。”

裴云织拍了拍她背脊,“知道娘和你爹为什么送你去学堂了吗?不求你做文章,有多大出息,只求你识多几个字,多读几些书,读书使人明理,才不会和她们一样无知,暗地里嚼人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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