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宋慈正在校舍里批改作业。
一个学生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叫着喊着:“宋先生,不好了,你家里出事了。”
宋慈向来不过问宋家的事,本不欲理会。
传话的人又说:“要出人命了!”
她到底是狠不下心,跟学生走了一趟。
原来是放高利贷的上门讨债,既要收走宋家的宅子,还要抓走宋念卖入窑子。
宋慈赶到时,正好撞见后娘哭天抢地,亲爹唯唯诺诺的一幕。
她的出现,短暂地打断这折戏,又被动成为主角之一。
后娘连滚带爬,跪在她脚边直磕头,青石砖“咚咚咚”地响,敲得人心烦意乱。
“大姐,你救救你小妹、救救她!”
宋家门口,镇上的人围在周围,窃窃私语。
宋慈惊悚,冷言冷语:“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与我何干?”
后娘见劝不动她,神态疯癫地扯过宋念。她搂紧无辜的小女儿,朝讨债的人啐一口:“我们家姑娘便是死了,也不会做妓做娼。”
宋慈率先意识到她的打算,厉喝:“住手!”
下一秒,正准备抱着女儿撞墙的妇人被两个彪形大汉拦住。她披头散发,犹如索命的冤魂:“宋念,娘怎么教你的?女儿家清白最重要!”
宋念双眼噙泪,脸色煞白。
一直畏缩不前的男人,此刻也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小妹,你娘说的对,是爹对不起你……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真到了这一步,不如死了算了。
“宋求松,你糊涂!”宋慈怒斥,“你们要逼死她。”
“姐姐,”宋念颤抖双唇,心如死灰。她凄然而笑,“父债女偿,一样是天经地义。”
她的眼神如同宋慈幼年在市集偶遇的羊羔般温顺,宋慈不由得想起那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学生。
若是秀秀在,定然会反抗到底,不会这般懦弱地赴死。
若是秀秀在,发现自己袖手旁观,会不会对她很失望……
宋慈心口钝钝得痛,她抓紧宋念的胳膊,咬牙:“好好活着。”
她把人护到身后,问讨债的主事人:“宋求松欠你们多少钱?”
主事的认出她是镜明学堂的教书先生,对她态度还算客气:“房契抵押三万,仍欠十万。东家限期五日内把债结清,否则,别怪我们兄弟几个不客气了。”
十万?宋慈蹙眉:“五日后,我们一定把欠款还清。你们走吧。”
主事的稍作冲疑,终是罢了手:“行,我婆娘说,您是读书人,讲信誉。五日后,我们再上门结帐。”
劝走这帮人,又把一家大小带回去,宋慈拴紧门,将众人非议挡在外边,便头也不回地往主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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