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沈裴秀魂不守舍,哀哀地想:宋慈不在,她在家读书也是一样。
不一样的。
没有人偷偷捎来政府的“禁书”,清冷如霜的嗓,念出烈焰般的句子,恍若要借此焚烧这枯败的旧社会,换得新生。有时候读到煽情处,便振臂高呼,浑不似寻常模样。
沈裴秀一边想着昔日,一边翻动手中的书卷。纸面上还留着宋慈的批注,以及她歪七扭八的笔记。
那时她常往校舍跑,宋慈也不嫌烦。许是寂寞,抑或投缘,两个人谈家国,亦聊风月。她有不懂的,宋慈总耐心教。
现在没人教她了。
“啪嗒”几声,眼泪滚滚滴下。沈裴秀慌神,连忙抬起袖子拭,越抆越多。纸上的字都花了,似乎在嘲弄她可怜。
连从广州带回的礼物,都要托宋念转交。那一藤箱的信,沈裴秀再不敢送出手。
宋慈不肯理她。
长宁不大,十天半个月,她们总有偶尔碰上的时候。
若是远远瞧见,其中一方就主动避开。若是面对面见,沈裴秀嗫嚅半天,不知道该称呼什么。宋慈端着神色,当她陌路人般,寒暄都省得。
沈裴秀不是没有怨过她狠心。宋慈要成亲,成便是,却将师生情谊一并抛开,不愿再和她有瓜葛,这是为何?
春事缠绕,沈裴秀解不开。那段无头无尾的过往,成了镜花水月一场梦。
人心沉浮,秋意渐浓。某个草木萧瑟的夜晚,宋念只身离开长宁。
船家是宋慈找的,先走水路,再换陆路,一路护送她向云南去。日后,宋念可以拿着引荐信,投奔她的同窗挚友。
宋慈说:“宋念,若你有主见也罢了,却一心愚孝,尽听爹娘吩咐。不如趁年轻,出去见见世面。等脱离爹娘的掌控了,你便知道这世间天宽地广,自由多么重要。”
“去或不去,你自己选择。”
那是宋慈唯一一次以长姐的身份和她交谈。
宋念敬重她,更有愧於她。即使害怕,还是鼓起勇气,一应听从宋慈的安排,带着她给的钱远走高飞。
宋念失踪几天之后,宋家人才知道这是宋慈的手笔。
是夜,后娘堵到宋慈门前,阴阳怪气:“有些人就是见不得自家弟弟妹妹好,眼下局势这么乱,非要把妹妹推入火坑。”
宋求松脸色阴沉,更是直接:“宋慈,从前我纵容你胡闹,是念在你母亲的份上。如今还撺掇宋念去外头,你害惨了她!”
外头和这里有什么区别?战火、礼教,一样是吃人。
宋慈冷笑:“富贵是你们一家子享的,债是我还的,人是我救的。倘若不满,你们将钱一分不少地给我,我保证把她完好无损地送回来。日后要嫁女儿受人作践,还是让儿子卖苦力维持生计,我一概不管。”
本也不归她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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