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沈之渝命令她删文件时候的眼神,林优脊背上不由渗出丝丝缕缕的冷汗。
“到了。”
林优刹车下车给沈之渝开车门,再拿行李箱,献殷勤的动作一气呵成,就连笑容都拿捏得十分谄媚:“沈老师,行李挺重,您住几楼?我帮您拿上去吧。”沈之渝的职业并非老师,但五年前便早有人这般称呼,如今深造归国,这称呼更当之无愧了。
林优自认拿出了当初应聘私助的狗腿子精气神,但沈之渝不为所动。她从林优手中接过自己的行李箱,站在高楼前,墨绿色的风衣剪裁合身,将她衬得愈发秀挺颀长。
“不必了。我自己拿上去就行,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
沈之渝说了今天最长的一句话,且委婉地向林优表示了谢意,林优霎时受宠若惊,只觉得耳朵都和沈之渝生了好几个大胖小子,她耳根烧红地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不麻烦不麻烦!沈老师下次出行,还可以约我啊——毕竟,如今都是同事了。”
对,同事。沈之渝并不做亏本买卖,她复出担任《SHOW!》的评委给节目造势,骏川则出资出力为她组建个人工作室,再兼任骏川音乐部门的主管。因此,她和林优的确是同事。
沈之渝微微点头,算是答应。
房子空了五年,没有人气,冷冷清清,暖色调的灯光与暖色调的窗帘亦爱莫能助。
入睡前,沈之渝的工作邮箱收到了一封邮件,除却抬头与落款以外没有任何说明来意的文字,仅有附件——
一首歌。
床头亮着一盏灯,光亮不大,小小的一团,但温馨的色调容易将人的情绪带入这首同样温馨的歌中。前奏很长,复古的手风琴和女子低声吟唱,沈之渝阖眸聆听,恍惚间自己已经置身於海鸥盘旋碧海云天的海岸边,呼吸亦渐渐融入音乐旋律中,这份默契却在女子的歌声渐入高潮的时候戛然而止。
高音固然可以拿来炫技,但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恰如这首歌,编曲本无问题,但演唱者或许对於自己的能力自视过高,又或许表现欲过强,高音不仅暴露了她高音区的缺陷,勉力而行更使刚才渐入佳境的饱满情绪荡然无存。
可惜了。
沈之渝退出邮箱,关了手机。
她的工作邮箱并非公开信息,能往这里发邮件,对方想必费了不少功夫。没有说明来意,因为来意昭然若揭。圈子里不乏后辈攀附前辈争相上位的例子,自己虽然既有收徒的心思,又有收徒的能力,但并非来者不拒。
人人称她沈老师,却不知一个能使她称心如意的学生都没有。
——倒不能说没有。
沈之渝翻了个身,将床头灯关上,湮没四周的黑暗令她的心静了下来。想到今天在车内莫名其妙地对林优发火,更想到广播剧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她不禁蹙眉,低声自言自语:“你当初拒绝我,就是为了这样糟践自己的声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