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笼罩了世界,把本就黑沉的夜变得更加漆黑,天地仿佛回到了鸿蒙未开时的混沌,那个伫立在顺化郊区的小村庄,被频繁的大雨隔绝成一座远离外界的孤岛,藏着两个本不该待在那里的人。
后来方嘉禾才知道,原来美国的签证早已办好,她和母亲在上个月就有了离开的机会,只是方母始终下不了最后的决心,到底还是做不到彻彻底底的畏罪潜逃。
余下的几天里,母女俩对话的次数少之又少,多数时间都各自待在房里,哪怕只是相隔着一面墙壁,却难得能够见上一次。
几日后雨水停息,顺化晴空万里,但仍是湿热难耐,方嘉禾受够了这地方的天气,也受够了还要在这里继续窝藏下去。她推开母亲的房门,看着母亲憔悴又消瘦的脸,异常冷静地说:“不能再拖了,必须回国自首,我们今天就走。”
方母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两本护照,听到这话又开始落起泪来:“嘉禾,妈妈害怕……”
方嘉禾立在门口,默然片刻后问她:“您认为他该死吗?”
方母痛心道:“不要问我这样的问题,不管他该不该死,人都已经死了,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方嘉禾说:“怎么没有意义?我就觉得他该死。”
方母抹着泪,极其不是滋味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恨他,其实我也恨他……”
“那就把这份恨意铭刻在心里。”方嘉禾神色冷漠,不轻不重地说,“只要您能一直恨他,觉得他死了也是一件好事,心里就不会有那么重的负罪感。您如果还想好好活下去,就只能这么麻痹自己。回国以后,我会给您找辩护律师,长期家暴,正当防卫,过失致死,再加上主动自首,应该判不了很多年,您只要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再好好配合警方,争取表现优异申请减刑,这件事很快就能过去。”
方母瞳孔微张,像是惊讶於方嘉禾的冷静镇定,又像是对即将到来的牢狱之灾感到万分恐惧。
“我去坐牢了,那你呢?”她伤心得泪流不止,“一念之差,做了错误的选择,妈妈不该带你来越南的,也不该给你退学的,你这一下就要失去爸爸妈妈两个亲人,从今往后……你可怎么办呢?”
“不用担心我,尽早回国自首才是最重要的。”方嘉禾说着,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发生了这样的事,就算您不给我退学,我估计也没什么心思读书了,大概率也是会休学的。不过这都没什么可说的了,您放心,我有养活自己的能力,不会让自己饿死。”
方母无比歉疚,冲方嘉禾张开双手:“都是妈妈的错……是我连累了你,我对不起你。”
方嘉禾目光沉寂,稳稳当当地走到母亲跟前蹲下,歪着头靠在母亲的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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