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想着,带你去了国外,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娘俩儿就还是能好好过下去。”方母说,“但这样的事,始终是瞒不住你的,你早晚会知道,何况我自己的良心上也过不去,做不到若无其事。苦苦煎熬了这两个月,终究还是迈不出最后那一步。嘉禾,你怪不怪妈妈?”
方嘉禾摇头:“我不是说了么,我不会怪您。”顿了顿又道,“这是我的真心话。”
於是当天夜里,母女俩又一次坐上了夜间航班,在七个小时之后到达了宁州机场。
那时天色蒙蒙亮,方嘉禾站在路边抬头望向远空,那里金光绽放,正是日出将要升起的景象,也是她初到越南时,未曾见到的曙光。
两人没有在外面逗留太久,离开机场后便直接赶去了派出所投案自首,接待的警员虽然惊讶,却也见怪不怪,很快就立了案,将方母先行拘留。
方嘉禾做完笔录出来,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她坐在椅子上等候下一步安排,听见有人在隔壁房间谈论起她们:“唉,又是个不幸的家庭,这年生,结婚真是越来越没盼头,不是杀妻的,就是杀夫的,结婚前有多大的爱,结婚后就有多大的仇,只是可怜了孩子,这辈子都要顶着个杀人犯之女的名头,得遭多少罪啊……”
“可我看那姑娘倒是很淡定,就跟没事人似的,你还不知道吧,她爸生前长期使用家庭暴力,孩子对爸爸根本没有感情,死了也就死了。我先前听见有人问她怎么不哭,她反问人家一句为什么要哭,你听听,这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死了之后连叫孩子为他哭一哭都不肯?”
那两天还发生了什么,方嘉禾其实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她往返於派出所和酒店,警察问她什么,她就回答什么,总之都是些流程上的事,其余时间都坐在外头看街上人来人往,什么也没想。
后来警察要她通知家里人,方嘉禾才用母亲的手机给二叔打了电话,二叔得知事情经过,与方嘉禾碰面后,一句责怪方母的话都没有,只是躲在墙角哭了一阵,然后摸着方嘉禾的头说:“你爸要给我股份这事,我半点不知情,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什么意义了,嘉禾,去看看你爸吧。”
方父死后,方母把他埋在了别墅后面的私人花园里,两个月过去,人已经成了一具白骨,只留下了一套脏兮兮的衣服。
方嘉禾当时站在警戒线外,远远地看着父亲的骸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在那栋别墅买在山里,位置很偏僻,过来看热闹的人不多,还都被挡在了外面,看不清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二叔头晕目眩,在她身边险些昏倒,方嘉禾伸手扶住他时,他抑制着哭腔说:“嘉禾,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从现在开始,不管谁来问你,你都只能说你爸妈出国旅游发生了意外,找不着人了。包括见了方慧,她要是问起叔叔婶婶,你也别跟她说漏一个字。你爸在宁州开了这么久的搏击俱乐部,教了那么多学生和徒弟,大部分以青少年居多,这事要是传出去,会造成很恶劣的影响,所以我先前和警察交涉过,为了不引起恐慌,他们会封锁消息,尽量不往外透露,那些闻着味儿来的媒体和记者,我也都找关系压下去了,但相应的报道肯定还是会有,毕竟这是杀了人,不是小事。但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等着你妈妈在里头好好改造,几年后再出来,你和她还是能团聚的。”